我又化为了男形,披上了战甲。
我站在魔王宝座的后面,一层薄纱将我与大殿隔开了。
父王坐在宝座上,旁边是他的皇后影姬,右边是大哥阿路亚。左边应该是耶非洛站的,但是受伤的他没有来。
甚至我还没有见过他。
宝座下,左右分别站着四大灵王,左边是火和水,右边是风和魔。
再列下去,就是四大灵王分属的部下。
父王开始用雄浑的声音讲话了。
四大灵王,魔界的各方边境让你们分守,没有问题吧。
是!
但是,王!透过薄纱看去,水灵王琴纺已经向前迈出了一步。
王,让我们守在四方边境没有问题,我们也知道您和阿路亚王子将带主力军与精灵国在华叶林交站,那魔宫呢?耶非洛王子有伤,他一个人怎么扛得下来?
琴纺你放心,魔宫在魔界的中心,精灵国的攻势不会太强。
王,琴纺的意思是说,精灵国潜如魔界的势力也很多,这些势力一旦煽动起来的话……
父王挥挥手让魔灵王伏罗伦达退下,说,这点我早料到了,哪可能让受伤的耶非洛一个人守城?
四大灵王被父王的话难住了,他们实在没有想出还有谁能有足够的能力来守这巨大的魔宫。
父王微微一笑,说,出来吧,我的王子迪欧。
我撩起了轻纱走进了大殿,四大灵王及其他的下属都不由得惊叹了。
王,不行!
说话的是影姬。王,你的意思是让公主出战?迪欧公主还尚未成年怎么能出战呢?太勉强她了!
我没有说话。
我的皇后,迪欧他现在是王子,魔界的二王子,三王子耶非洛比他还年幼都能独立地上战场,他怎么可能不行?
她……
影姬又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番,坐下了。
阿路亚也有些惊愕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伏罗伦达,你来和二王子现场表演一下你们的武艺,你是四大灵王之首,同样,迪欧也不是弱者。
我有写诧异地望着父王,没有说话。
王,我又怎么敢冒犯王子?请王还是先问王子的意见吧!
父王回头看着我,说,迪欧?
我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出,轻声说,我听父王的。
好!父王的声音提高了许多,请!
通体通明的长剑从我手中抽了出来,紧紧握着;伏罗伦达手中的长柄刀也挥动了几圈,锋利的气流已经冲了过来,我脸旁的头发竟也断了好多。
长剑反着刚才的气流滑过去,反砍在了刀柄上,我故意在脸上浮起了一丝笑,让伏罗伦达看我似乎是在冷笑。
然后他开始后退,最后将刀一收,说,王子,在下甘拜下风!
我收起长剑,又笑了一下。
我带着丽儿走在宫中的园林中,在这深黑的宫殿中竟然还有这样美丽的园林。
王子,这里和华叶林有几分相似呢!丽儿笑着看园林中的美景。
我将长发束在了一起,乌黑的,然后我也笑了一下。透过树的影子,可以隐约看见一个人影。
我偏头去看那个没有动的人影,却不知为何那却让我想起了沙琳。
或许是我以前常和沙琳在华叶林中追逐的原因。
一走近,他便抬起头来,漆黑的头发,还有一双漆黑的眼睛,带着几分忧伤的眼睛。
和我差不多的年龄,却是比我忧伤的眼神。
你是……
他除了抬头,一点也没有动,也没有回答我的话,好久,他开口问了一句,迪欧哥哥,你不认得我了吗?
我愕然了,难道,你是耶非洛?
我完全想不起我是在哪里见过他,这眼如湖水一般明净的他,我的弟弟耶非洛。
你认得我,可我不记得……
我伸手想拉他起来,可他没有抬手。
我动不了。
动不了?为什么?
是精灵国的诅咒。哥,守城只有靠你,我没有办法,他们下了诅咒在我身上,随时都可能让我毙命。
那么厉害?难道拦不住?
拦不住。也许,我就会是这大战的牺牲品。
他的头又低下了。
这时园林深处走出了一些侍卫和宫女,跪在我们面前,说,耶非洛王子,阿路亚王子让你回你的神殿。
只见耶非洛的双眼又闭上了。
一刹那,我突然想起了他那双漆黑而忧伤的眼睛。
等等,你们先回,我送他!
侍卫们一愣,没有一个人站起来。迪欧王子,我们不敢啊,万一阿路亚王子怪罪下来……
只见耶非洛的眼睛又张开了,充满着忧伤。
那我跟你们一起走。
耶非洛的头有缓缓抬起来,望着我。
我伸手将他抱起来,他完全没有力的身子摊到在我身上,连呼吸似乎都困难。
也许这时,我突然发现小小个子的他和沙琳如此相似。
你还没有见过沙琳对吧?
沙琳?见过,不过那时她还小。
她现在还是像小孩一样,似乎几十岁是就没有再长了。
这时耶非洛的头又动了一下。
我又看见了他漆黑的眼睛。
霎时间我想起了父王的眼睛,阿路亚哥哥的眼睛,还有沙琳和丽儿的眼睛……
为什么只有我的眼睛是紫色的?
走进耶非洛的神殿,远远地就看见了阿路亚哥哥的影子。
迪欧?
大哥!
耶非洛仍靠在我身上没有动。
你们在园林中遇上的?
是的,大哥。
然后他用手势示意让我进去,耶非洛我迈步把动进了他的寝宫,阿路亚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在这长长的走廊上走了那么久,耶非洛一句话都没有说。
压抑的气氛确实让我觉得难受。
难道这就是魔宫的生活?看耶非洛和阿路亚这样子,和我与沙琳完全不一样。
魔宫外黑胡杨林和华叶林完全两种不同风格,走在黑胡杨林中就像走在层层黑雾一样,连骑马都不敢放松缰绳。
魔导师提着明灯走在前面,我骑马走在父王的后面。
这是我第一次跟着父王出来寻城,而战争一旦爆发之后,我就将一个人来寻城。
父王,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什么?父王回过头来慈祥地看着我。
我想问问阿路亚哥哥和耶非洛。
他们?什么?
我又迟疑了一下,在脑海里思索了好多适合的语言,又被自己一一否决掉了。
见我久久不语,父王似乎也懂猜透了我的心思,说,你知道阿路亚是皇后影姬的儿子,但是耶非洛却不是,他和沙琳的母亲都是人类的女子。
耶非洛和沙琳的母亲是人类?
是的,他们前后相差一百多岁,但是耶非洛来魔宫时已经很大了,他母亲去世后我在人间找了他很久,最后带着他和沙琳一起回到魔界的。
我这才知道耶非洛是在人间长大的,他那样忧郁的眼神,难道就是对人间的思念?
父王并没注意到我在想什么,便继续说到,耶非洛来是已经一百多岁,阿路亚自然会觉得因为弟弟地出现会让他的地位变化,所以他们兄弟几乎没有什么来往,直到我来接你的前一天,我把他们一起叫来,让他们好好守城,这也许就是他们兄弟的第一次交流了吧。
其实这时我早已走神了,当父王的声音停下时,我便立即差、插了话,父王,那我的母亲呢?
这突然其来的话竟问得父王措手不及,他静了好久,才说到,你母亲她……也是人类。
也是人类?
我口中这样念着,但是直觉告诉我,这不是事实,父王的神态已让我确认了我的想法,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但是我没有再追问下去了。
很快大战便爆发了,四大灵王分守在了四方,父王和阿路亚哥哥亲征去了华叶林,而我留守在了魔宫中。
其实我的心也跟着父王一起飞到了华叶林,时时担心着沙琳,离宫与主战场相距那么近,谁敢保证……
哥,我知道大哥说过,如果有必要,他会建议父王放弃掉离宫。
放弃离宫?那沙琳怎么办?
沉静了好久,耶非洛将头扭向了一边。哥,恐怕只有你还惦记着沙琳。
他靠着柱子做在长廊边的矮扶栏上,他依旧不能动。魔宫周围的战火一旦燃起,我就决定让他留在自己的神殿里,挡住精灵国的诅咒。
我又披上战甲登上了城楼,放眼向远处的黑胡杨林望去,飞天的精灵浑身发着亮光已经将幽黑的森林照亮,并不停地扑向城楼,但有被魔宫的屏障挡住,撞得粉身碎骨。
魔导师提着明灯站在我身边,说,王子,下令吧!
我看了看他满头白发,爬满脸的皱纹,点了点头,抽出通体透明的长剑,高呼了一声——
****!
无数的魔宫骑士跨上战马,黝黑的骏马张开巨大的翅膀非上了天,与飞天的精灵杀成了一片。
我的剑不知吞噬了多少精灵绿色的血,我白色的战袍上已沾上了这种绿色,脸上,手上……全都是这种毒汁一样颜色的绿色。
我抹去脸上的绿色,再看黑胡杨林中,已是被无数的精灵与魔骑士的尸体铺满了。
最后一个死在我剑下攻城精灵军的首领,他惊愕地望着我——
为什么,精灵的诅咒,会对你没用?
诅咒?我触电般地反应过来,因为耶非洛的身上就有他们的诅咒,但却没人破得了!
说,怎么才破得了诅咒?我抓着他的胳膊拼命地拖他起来想逼他说出来,可他就在那一刻断了气。
没有了首领的精灵国军队变得群龙无首,渐渐开始混乱,四周的魔骑士纷纷问我是不是马上追击。
可这时我却看见了魔宫中燃起的大火,提着明灯的魔导师在城楼上大呼着,迪欧王子,耶非洛王子的神殿起火了!
我的心顿时给揪紧了,一拉神骏的缰绳飞回了城墙上。
导师,追击的事儿交给你了!
苍老的他坚定地向我一点头,接过我手中神骏的缰绳奔驰而去。
而我急奔耶非洛的神殿。
大火冲天,映得整个魔宫通红,我连战甲也来不及脱下便冲进了大火中,火焰烧得我的头发滋滋作响,金属的战甲完全是贴在肉上烫得发痛,浓烟滚滚熏得眼睛几乎无法睁开。我大声喊着耶非洛的名字,却被浓烟呛得不停地咳。
当我进入通往寝宫的长廊时,终于听见了耶非洛微弱的声音,寻声望去,他竟然是扶着廊柱颤巍巍的站在火中,他的长袍已经燃起来了。
耶非洛!我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向他跑去,接住了快要倒下的他,他一双黑眼睛望着我,反复说着三个字:大哥他……大哥他……
可虚弱的他已经说不下去了,倒在了我怀里。
大火是让我虚惊了一场,耶非洛的神殿毁了,一直住在我的神殿里养伤,但让我庆幸的是,精灵国的诅咒在那场大火中破了。
我剪去了烧焦了的头发,又换上了公主的长袍。
追击胜利的消息很快就传来了,我亲自来到了黑胡杨林外迎接魔导师带的军队。
魔宫上下都开始欢庆,我回头让王后影姬主持了庆功宴,自己则来到了寝宫。
我的公主,仗一打完你就想起我了?
我觉得我并不喜欢影姬,总是以王后的身份压着身边的一切,有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怎么可能庆功宴不让王后您出面呢?打仗的时候如果没有您主持着魔宫,那不早就乱了吗?
影姬哼了一声,似嘲讽的笑。
我走进了自己的寝宫,耶非洛躺在床上,合着眼。
我一走近床他便张开了眼,沙哑的声音轻轻喊了声,姐!
好些了吗?伤还痛吗?
他轻轻摇了摇头。
我坐在床沿边上,看着他苍白的脸,还有绷着纱带的手臂,我知道他这样讲不过是为了让我不担心。
可以扶我起来吗?姐姐。
他脸上很勉强地笑了一下,在我看来,那似乎成了一种痛苦的抽搐,我还是身手把他扶了起来,靠在他身后的软垫上。
诅咒虽然破了,但受伤的他身子仍旧没有什么力,还是那么沉,女形的我扶着他,感觉到他的体重沉沉压在我的手上,我心里不禁又一抖。
姐,你把头发剪短了?
烧掉了,只好剪掉啊!
对不起,姐!
他缠满纱带的手缓缓抬起来,轻轻抚着我披下来已短了好多的头发,好久,又问到,姐,我们的年龄相差多少?
我们?我略一沉思,不到五岁吧!
他的手放下了,拉着我放在他身边的手,姐,你知道吗?如果是在人间的话,我们相差就不到一年了。
我微微笑了一下,那用人见的算法,我们该有多大?
十四、五岁吧,毕竟现在我们离三百岁还有好几十年。
那大哥会大我们多少?
大哥?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大哥今年多大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大哥和父王的年龄都是迷,父王干嘛要隐瞒我那么多,甚至是我的身世,也就是那双与众不同的紫色眼睛。
姐,想什么呢?
我有抬起头来,他正望着我的眼睛。耶非洛,我问你,大火的那天,你为什么一直喊着大哥?
他的眼睛突然发出了一种绝望的光,那只手紧紧拉住我说,我在火光中看见了他的幻影,举着剑向你砍来……
举着剑向我砍来?
还有……还有就是你背上的一双白色翅膀……
他死死望着我的眼睛,姐,我知道魔界与天宫向来不和,我好担心,告诉我,你不会死在憎恨天宫的大哥手下的……
他的眼睛里里开始闪闪发光地充满眼泪,原来无力的手也越来越有力了,紧紧抓住我的手。
傻弟弟,我们都是父王的子女,我怎么可能是天使呢?我们都一样啊!
握着我的手的力度渐渐小了。他的眼光落到了地上,最后闭上了。
姐,还有,你的眼睛……
我突然紧紧盯着他,而他仍旧没有张开他的眼睛。
你的眼睛,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眼睛!
最美的眼睛?
一会儿我便离开了寝宫,让丽儿照顾着耶非洛,走过欢腾的大殿,我便化为了男形奔出神殿,跨上神骏,飞上了漆黑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