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侯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媳妇儿正被人灌输着尊卑观念,依旧在想着要怎样去养活着这对母女。
他带着烦躁出了屋,又正好看到了刚从村里过来的梁三汉。
“梁三哥,我现在打算做些农具。”
“什么样的农具?”梁三汉显得颇有兴趣。
陈侯脸色一板:“因为现在快到夏收了,所以我要教你做的是脱谷机。”
“脱谷鸡?”
“是的,脱谷机!”
脱谷,意思就是将谷粒与禾苗分离。
现下稻农在脱谷这一环节所用到的农具为打谷桶,在使用时是依靠人力将稻草往桶里摔打进行脱谷,不但费力费时还会脱谷不净、谷粒飞洒。
所以陈侯觉得做脱谷机是现在最好的时机。
“我的这个脱谷机不是你认为的那种吃稻谷的鸡,这脱谷机是不用吃东西的。”
陈侯用树枝在地上画着构造,一点点的为梁三汉说着机械的原理。
“只要在这圆筒上钉上几排楔子,让一个人手持摇杆将圆筒转动起来,另一个人抓住稻草头往里面放稻尾,那么谷粒就会在圆筒的梳打下自行脱落了……。”
“圆筒的后面与上方我们要给它加上挡板,不让谷粒飞出桶外……。”
梁三汉这个粗犷憨厚的汉子一边看一边听,双目从刚开始的迷惑渐渐变得发亮,继而激动得张大了嘴。
这方法!
这机器。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虽不知道造出来后的真实效果,但单单是陈侯的解说就能让他感觉到既新奇又可行。
“陈小哥,你的构思真是妙,虽然这机器有些复杂,但我也觉得能做得出来。”
复杂吗?
陈侯略略皱眉,他已经是尽可能的将这脱谷机设计得简单了很多,对方却依然说这复杂。
不过既然梁三汉说了能造出来,他也就没去嘲笑对方的愚钝,反正在新事物没有得到认可前,他是不宜过于自信的。
“以后梁三哥若有空了,就过来我这边做这个机吧,我也好提些意见。”陈侯的语气略显强势。
梁三汉憨厚的笑了,摸着后脑壳点头答应道:“应该的,做这东西也需要陈小哥你指,我看能不能在夏收前把它赶出来。”
脱谷机有这么难做吗,离夏收还有半个多月吧,难道做一个脱谷机还要那么久?
陈侯哪能接受这种效率,如今他陷入了粮食危机,还想着做个几十台去卖呢:“这东西简单,说不定你能够一天造出一台来。”
“这,我有那么厉害吗?”
陈侯的鼓励让梁三汉感觉到了沉重的压力。
虽然心中忐忑,梁三汉却没有去反驳,这东西他也要做过了才知道自己能达到什么样的速度。
“我现在就去拿工具过来,顺便的今天做些家具给陈小哥你用用。”
陈侯笑着挥手作别,他让梁三汉来这里做木工,其实还有一些私心,那就是让对方帮自己做个免费的守家奴。
即便只是帮忙守着白天,也好过状若空城!
当梁三汉再次过来的时候,带来了那个长脸老寡,绰号梁马脸。
陈侯有些不喜这人,因为对方今早不肯借粮。
“陈小哥,老寡他以前经常给我做下手,所以就带他来了。”梁三汉呵呵笑着解释。
既然来了,陈侯也不会去赶人,多个人就多点安全,而且干起活来也会快很多。
三人很快就扛回了几条大木,但湿木头刨成木片后还需要晒干烤干才可以用。所以趁着空闲,他们聊起了村里的情况。
“我们村本是在县城三里外,有二十来户,都姓梁,一百三十号人,后来清兵来回了两趟,就只剩下三十多个活人了。”
梁三汉阴着脸提起斧头往一块木头上劈落,仿佛这块木头是个邪恶的毒物般让他愤恨。
“后来我们就搬到这里重建了村子,那两户姓林的也是当时一起搬过来的。”
梁马脸很颓废,一屁股坐在地上悲戚接话道:“我家以前五兄弟,还有两个妹妹,现在就只剩下我一个了。”
“这里其实也不太平,匪徒经常过来骚扰……。”
“不过好在他们没有清兵那么没人性……。”
“……。”
陈侯了解到自己这座屋子的原主人是个女子,为了养活一子一女,常做些草席去县城卖。结果女子在一次归家路上被土匪给虏去,一夜过后尸首被丢在了路上,全身没有片布。
她儿子当时犹如发狂的恶犬,提着菜刀要去报仇,也最终一去不归。
“那她女儿呢?”陈侯好奇的追问。
“她女儿是个小美人,不过已经失去了踪迹,村里人怀疑她是被某个不诡之徒给谋害了。”梁三汉话到这里,不经意的瞟了眼梁马脸。
梁马脸本来在伤怀,这时回过头来吼道:“梁三汉,我说过这事不是我干的,我是有想过要把她骗去卖掉,但没成。”
“谁知道是被你卖掉了还是被你给抓去祸害了。”
“梁三汉,她是我堂妹……。”
两人吵了两句后扭打在一起,结果梁三汉力大一筹,将对方给按在了地上。
陈侯此时对梁马脸更加不齿了,也对其起了浓浓的提防之心。
第三天早上,一台简陋的脱谷机真的被他们三人给做了出来。
“陈小哥,圆筒好像偏了。”
“没事。”
“这些个木楔子不怎么牢啊。”
“以后做好一点就成。”
梁三汉对这个样品不甚满意,处处挑起了毛病,但陈侯却丝毫没有要去修正的想法。
反正这个是拿去送人的,送给村里威望最高的梁樵,权当是为了打广告。
而送人的东西,要那么好干嘛?
傍晚,他们抬着机器一晃一晃的往村里梁樵家走去,这明目张胆的献宝,自然是引来了村里人的围观。
“这个是什么物什?”
“莫非就是三汉说的什么脱谷鸡?”
有两个村妇也不知道在哪听到过脱谷机这名字,竟是一猜便中。
也有村民对这脱谷机的作用心存怀疑,并不看好。
“陈小哥,你这东西真有用吗?”
“看着好像不怎么牢固啊!”
“到时候会不会打坏了稻子呢?”
梁马脸不爽了,这里面也有他的一份功劳,所以他将沉重的担子换了个肩膀,大声吼道:“我试过了,很有用,你们要是不信就别用。”
陈侯摇摇头,不去理会他们吵吵闹闹的话题,拉着小鸾的手然走在了前面。他怕丢下这对母女在家不安全,所以也带了过来。
在一片纷纷嚷嚷中,梁樵的家到了。
梁樵早已收到了风声,在看到事主上门后,他板起了脸,颇有些威严的点了点头:“陈侯,听说你最近在捣鼓什么脱谷鸡,做得怎样了?”
“一切顺利,现在我就当着里长的面,为大家示范一下它的用途。”
陈侯恭谨的作辑,然后与梁三汉把准备好的半熟稻拿来做起了实验。
“咔嚓嚓……。”机器转动。
“啪嗒啪嗒……。”稻谷落桶。
当草杆变成了光杆后,稻谷已经被打到了桶里。
陈侯从桶里抓起谷粒,呈到了梁樵面前:“按照我的计算,这一台机器一天最少能打个十几亩稻谷,而且不会伤到里面的谷粒。”
话音一落,村民们看向脱谷机的目光变得亮晶晶起来。
若靠现下的脱谷方式,一天下来一家五口也就脱个五六亩,而脱谷机居然能让两人就能搞个十多亩,这得节省多少人力?
“真是不可思议啊,陈小哥好比鲁班再世呢。”
梁樵抓着谷粒轻轻搓着,丑脸笑得像个夜叉。然后他手一招,立在身旁的三个儿子马上将脱谷机扛进了自家院子里。
“陈……陈小哥,你……能不能也给我做一台?”
有个村民经不住其妻子的催使,吞吞吐吐的问出了大多数村民的想法。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瞬间村民的讨要声此起彼伏。
“这,我做这东西是要拿去卖的,一台卖一石米。”陈侯笑容满面,心里却有点忐忑,他不知道这要价会不会太高了。
要知道一石米已经超过了一百斤,现下一亩地能收个两石稻谷,去糠皮后也就剩一石,其中还要上交一半的粮税,这一石米已经等同两亩地的收成。
陈侯见到梁三汉也黑下了脸,感觉要糟,难道真的狮子开大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