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
慢慢的,房间里传来了低泣与兽语,痛苦与泄愤的声音在交缠,却又都很克制。
但身在院子里的陈侯依旧听到了一丝动静,也明白了茵娘今晚应该不好过,只是不知道她因何惹怒了那个禽兽?
难道是今天为自己求了情?
小鸾已经趴在他怀中睡着,这个丫头粉嫩粉嫩的脸蛋还挂着泪痕,也不知道能不能做个好梦。
也许能吧,这种情形也不是第一次了。
当陈侯来到房外时,打骂声与别样的声音依然在继续,而此刻已是子时。
“鸾儿是我的,那小子……我会很快,把他,收拾的。”
“呜……。”
“就这几天了。”
“呜……。”
陈侯晃了晃头,将心中的异样情绪给甩掉。
他将熟睡中的小鸾轻轻的抱到茵娘房间旁的小床里,盖好被子,然后立身在旁守望了半天,在确认小鸾不会被屋内的声音吵醒后,这才慢慢的转身离去。
他非常不愿意将小鸾留在这里,但如果明早方胡子没能看到小鸾,自己必然会被打个半死。
缓缓的走出屋子,低头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不是陈侯不想去理会屋内被虐待的茵娘,年少气盛的他曾无数次的想要与方胡子翻脸,想要拔刀相向,但又无数次受到了阻挠。
阻挠他的人,就是茵娘。
很诧异吧!
正是茵娘一次次的阻拦,令得陈侯的热血变冷,变得茫然,然后无奈的放下了血气方刚。
这个受尽蹂躏的女人,或许不相信陈侯能够助她脱离方胡子的手心,也或许她对方胡子依赖太深以至有了情。
所以,陈侯走到了进退不得的处境。如果不是因为茵娘的恩情,陈侯早就生出了怨念。
既然没能力,既然得不到认可,那就让茵娘继续受罪吧!
说不定今晚过后,茵娘就会在方胡子的虐待下立下决心。
不过,这只是陈侯的一厢情愿,以前他也有过这种想法,却每次都会失望。
逆来顺受的人,真的很难改变。
…………
辗转反侧,一夜过去。
清晨,陈侯在阳光降临大地之前就早早的起了床。
他没有出去外面,而是在屋内花了半个时辰扎马步与提臂力,这是他每日必须要做的功课。
虽然身上依然有着疼痛,他却还是坚持不懈着,寄望于这样能够练就强大的体魄。
因为他觉得,也许正是因为自己太弱小,所以茵娘才要阻止自己与方胡子发生大冲突。
“猴子,猴子,你在不在……。”
门外传来了茵娘的声音,音量被压得很低。
陈侯心中一跳,停下了动作快步来到门边,在确认只有茵娘一人后,轻轻的下了门闩。
“叶婶娘……。”
“猴子,扶一下我。”
茵娘进门后便踉踉跄跄的向床边走去,陈侯慌忙上前将其搀扶着坐到了自己的床上。
“猴子,我该怎么办?”茵娘低声抽泣着,两条泪痕潸然而下,一个女人的柔弱尽显无遗。
陈侯低头打量着对方,只见她憔悴的脸上有个大大的手掌印,於痕未消;衣领掩盖下的脖颈处,也依稀能够看到一块块斑痕。
这只是表面的,而被衣裳所遮掩的娇躯上,说不得会更加的凄惨。
“叶婶娘,这方胡子太过歹毒,要不,尽早除之吧。”陈侯捏紧了拳头,目光有着期待。
只要茵娘愿意,只要有了她的配合,陈侯就有很大机率能够除去方胡子。
“不行的,我们奈何不了他的。”茵娘很谨慎,不愿贸然行事!
也许,她还没有想好要与方胡子决裂。
“叶婶娘,让我试试吧!”
陈侯认为自己至少有五成把握能够除去恶人,而且是三个恶人,因为在很早之前他就有了布置。
茵娘抹去泪花,抓住陈侯的手,将他拉至身边坐下。
“猴子,我知道你是在为我们母女着想,但是,万一你出了事,那我们母女就永远没有希望了。”
茵娘这次过来只是为了给压抑的情绪寻找一个渲泄的地方,而陈侯也是她唯一能倾诉的对象。她需要一个同情者,需要有人与她同仇敌忾,只有这样才不会显得自己孤独无助。
唉……,这样一个女人,如何能够靠她来完成大事。
“陈侯思虑不周,婶娘安排就是。”陈侯默默的低下了头,没再争辩。
他心中很黯然,随着热情的退却,恩情也在无形中失去支撑。当想为一个人付出时,对方却屡屡拒绝,得到的是寒心。
但这又能怎样?
难道要弃下这对母女不理?
可是,即便恩情变淡,对方给的感动却依然还在。
也许是感觉到了陈侯的心绪,茵娘往陈侯身边靠了靠,用柔弱的声音抚慰着他:“你一定不愿让小鸾受伤害,你会好好保护她的,是不是?”
陈侯心中仿佛有根弦被人扯了一下,又立马恢复了静默:“叶婶娘,为了小鸾,你该早做决定的。”
不决定,小鸾也只会成为别人的玩物而已,自己又谈何去保护?
“我知道的,你曾经答应过我,要守侯小鸾一生的,所以我也不能让你轻易的丢了性命。”
某些话听多了,可能会让人心烦,却也会渐渐的被植入脑海,继而会在潜意识中影响到思维。
也正因如此,本来无牵无挂的陈侯,就这样被茵娘硬生生的将小鸾一点点的塞进了他的心里。
一个人活得没知觉!
有个可以牵挂的人,才会活得有意义。
“猴子,等小鸾醒了,你就带她到院外去玩,别让她来找我。”
陈侯点头,正想答应,却见一个小人儿自门边闪身出来。
这不是小鸾还会是谁?
“小鸾,你什么时候醒了?”茵娘惊讶的轻呼一声,继而又想起来要去捂住脸上的手掌印。
小鸾梨花带雨的小脸上写满了伤心,一个前冲就扑进茵娘怀中呜咽大哭起来:“娘……,呜呜呜……,娘……。”
这女孩儿必然是偷听了刚才两人的话,不然不会哭得如此揪心。
茵娘手劲一使,将女儿给抱起来放于腿上,紧紧的搂进了怀里。
“小鸾,我的小青鸾,不要哭,娘没事。”也许是牵扯到了伤痛,她的脸上露出一丝苦楚,又迅速掩去。
陈侯想要出去,留给母女两人独处,却被茵娘给拉住了。
“猴子,你先带小鸾去玩,待会回来吃饭。”
茵娘将小鸾轻轻放下,然后将她的小手递给了陈侯。
小鸾依然还在哭,那一张小脸已经哭成了苦瓜状,还挤出了几块肉疙瘩儿。
陈侯心生怜意,伸出手去在她的嫩脸上捏了捏,莫名的感到心间流过一阵暖意。
这世上,还有谁能在他的心里有一块领地?
“呜……猴子哥……,呜……你是不是能够帮帮娘?”小鸾被陈侯拉着往院外走去,但心思却还是留在了自己母亲的身上。
“放心,坏人活不了多久了。”
陈侯低下身,将小鸾抱起,虽然他的手臂上坐了一个小人儿,却依然没感觉到吃力。
小鸾擦掉眼泪,将小嘴凑近陈侯耳边,悄悄的说着:“猴子哥,其实我知道的,方叔叔是坏蛋。”
陈侯笑了笑,摇了摇头,看向了院子外。
那里,有个人持刀守着。
当陈侯踏出了院子时,那人冷漠的望了眼陈侯,不带感情的沉声道:“不要走出五丈外,否则死!”
“放心,我还没想死呢。”陈侯眼皮轻抬,向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人,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死不死还轮不到你做决定。”那人说完,收起冷面孔,对小鸾微微笑了笑。
待遇,会因人而异。
时至正午,方胡子醉醺醺的回来了。
他从陈侯身边走过时,一脚便将其踢倒在地,然后抱起小鸾就往院内走去。
陈侯撑起身体,跟上了方胡子的步子。
“我的小鸾儿,快快长大啊……。”
“等过些日子,我再买个女娃来陪你玩。”
“那小子,留着费粮食……。”
方胡子边走边叹着气,还张着满是酒气的臭嘴在小鸾的脸蛋上亲了几口。
他没看到,背后的少年阴森森的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