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那村子,林子也感觉到了有几分不对劲。整个村子里周围的其他树木,基本上都已经干枯死掉了,只有村子入口处的那棵大洋槐还长得十分茂盛。村子里的大部分房子都已经空了,面前这个房子大门虚掩着,风一灌进来,就吱嘎作响,那声音在万籁俱寂的村子里显得十分突兀,听得几人都直冒鸡皮疙瘩。r
赵蛮子看了看那个完全敞开的大门,刚一迈动步子,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看了黄师傅一眼。黄师傅朝着他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进去。r
赵蛮子也是有几分怯意的,他摸出了腰间的匕首,朝着那黑漆漆的大门口一步步移动过去。林子看着他的样子,自己的心也给提了起来,紧跟着赵蛮子,他也朝着那大门口靠了过去。r
这座屋子是土式结构,用泥土堆砌而成,与普通的农村的屋子没有什么两样。那大门也是木质的,但没有刷油漆,时间也有些久了,上面全都是泥渍。r
赵蛮子上前去,伸手将那木门完全推开来。屋子里面似乎连一扇窗户都没有,一迈进去,就一丝光线都没有。林子跟着赵蛮子进了那间屋子,首先钻进他的鼻息里的是一股非常刺鼻的霉味,他用力在鼻子前扇了扇,可似乎起不到什么根本性的作用。在屋子里站了一阵,林子也渐渐习惯了这种气味,于是推了推面前的赵蛮子,示意他继续往里面走。r
不知道是不是这屋子里的气氛,让赵蛮子有了几分胆怯,他迟疑了一阵,没敢提步。林子隔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似乎看到了赵蛮子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了的脸。r
“有……人吗？”赵蛮子拖着长长的声音,对着面前的空气问了一声。r
等了半晌都没有人回答,对林子来说,这简直就是一个无聊透顶的问题,赵蛮子不过是想借此来给自己壮胆。林子估摸着,这屋子应该已经空落了好一阵了,不然这湿气和霉味也不至于这么重。他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从里面摸出了一个打火机。这个打火机是林子一次在打扫战场时,从一个敌人的尸体里摸出来的,他觉得这玩意比火舌子方便多了,只是因为这火机里的汽油一旦用完了,就需要加油,他一直放在口袋里都舍不得用。r
林子轻轻摁了摁火机上的火轮子,一下下去,那火并没有燃起来,可因为摩擦,闪出了一道光线。就在这道光线熄灭的瞬间,身旁的赵蛮子突然一把抓住了林子的手臂,大叫了一声：“有鬼啊!”r
林子被他这么一抓,手里的火机吓得掉落到了地上。他出言责备：“你大呼小叫的干啥子!”r
赵蛮子的声音颤抖起来：“不是,你的右手边那个木梯子上面,吊着一个女人!”r
听到这话,林子的脑子也突然炸开了。他连忙弯腰下去摸那个掉落的打火机,可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他直起身子来,柔声问道：“你真的没有看走眼？确定看到的不是一件衣服？”r
“你他妈的简直就是废话,她的头发都长到腰上了,一件衣服还会有头发？”赵蛮子像是已经被吓得不行了,他拖着林子,“我们先出去吧,这屋子里不干净。”r
林子想了想,在这完全没有丁点视线的屋子里,这么待下去似乎是完全捞不到什么好处的。他同意了赵蛮子的提议,可就在他正要转身的时候,屋子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r
“有耗子？”赵蛮子警惕的问到。r
林子也不知道如何作答,这声音的确是一个活物发出来。他想了想,朝着发出声音的角落走了两步。那东西在角落里又微微动了两下,在往角落里缩。林子反应极其迅速,朝着那角落猛地的弯腰伸过手去,一把将那东西拽在了手里。r
那东西在林子的手里滑唧唧的,果真是一个活物。不过与老鼠不同的是,这东西没有长毛,也比老鼠的体积要大出几倍来。林子抬起手来,将手里的东西递到了赵蛮子的面前,身后碰了碰他。赵蛮子摸着他的手臂,将那东西接在手里,大声骂道：“你这鬼东西,老子今天就要看看你到底是个啥子玩意儿!”r
说着,赵蛮子朝着那大门外大跨步走去。走到那大门口的时候,被那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差点跌了一个狗吃屎。林子跟着他,一起出了那间黑漆漆的屋子。r
当两人走到黄师傅等人的面前,赵蛮子手中的那东西暴露在月光底下的时候,林子被吓得大叫了一声。因为赵蛮子手中的那玩意儿并不是什么小动物,而是一只脚。那是一只女人的脚,与活人的不同,它全身通红,差不多刚好是一个成年女人小腿的一半那么高。r
赵蛮子被这一幕吓得整个人都直发抖,手一松,那只红腿就从他的手中掉落下去,一跳一跳的跳进了刚才的那间黑漆漆的屋子。r
一旁的几人都被这一幕吓得傻了眼,黄师傅咳嗽了一声之后,从口袋摸出了一个小罐子,提着步子正要朝着那间屋子走去。一个声音从几人身后传过来：“你们是谁？!”r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几人迅速回转头去,只见一个年过四十的男人正举着一支火把远远的看着几人。他长得很瘦,站在不远处的石板路上,像是一阵风也会把他给刮倒。r
黄师傅收住了脚步,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说到：“你好,我们是从外面进来的,找村子里的孟昌永。”r
“外面进来的？现在这整个南京城被日本人封锁得连鸟都飞不进来,你们怎么可能进得来？”不远处的男人这样问到。r
面对这个问题,几人都不知道如何回应。黄师傅上前去,把话锋一转,问到：“这间屋子里以前住的是啥子人？”r
男人想了想：“住了一家人,男人让日本人给砍了,女人也被日本人糟蹋了,后来吊死在家里的木楼梯上的。”r
男人的话,让赵蛮子打了个哆嗦。他颤抖着问：“是不是进门右手边的那个木楼梯？”r
男人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村子里的人现在活着的不多了,年生不好,碰到日本人这种豺狼。你们是老孟的亲戚？”r
“不算亲戚,朋友。”黄师傅说了一句。r
“朋友还这么大老远的,冒着生命危险过来找他？看来这朋友还真是不一般啊。”冷笑了两声,男人说,“我叫吴林,你们可以叫我老吴,我看你们今晚也没有地方去,不如去我家吧。”r
说完,吴林就转身朝着村子的拐角处走去。黄师傅看了看几人,也迈动步子跟了上去。林子跟在他的身后,走开了两步,回头看了一眼那间黑漆漆的屋子,他总觉得在进门右手边的位置有个女人在暗处看着他,目光里带着几分邪气,让他不得不加快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