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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财神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这块井盖曾被无数双脚踩压过。那些脚里面有男人的、女人的,有猫的,也有狗的,更有汽车的、三轮的,他们每一次从这块井盖上走过的时候从不知道他们正踩在别人的家门口上。

  那天晚上,他们做了一个非常美丽的梦。

  陈默梦见自己的作品得以出版并且受到许多读者欢迎,最终他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他站在高高的领奖台上,泪流满面。

  刘璃梦见自己终于走进了卢浮宫,他站在自己的画作前,在他的作品旁边还挂着一幅油画——《蒙娜丽莎》。有人在为他拍照,他站在两幅画前,微笑到面部僵硬。

  黑暗的井盖下,他们的嘴角弯成了一个半圆。月光透不进来,梦却是灿烂无比的。

  天不亮的时候两人就从井下钻了出来。刘璃背着他的画具走了,陈默步行到一处大厦前驻足许久。大厦的门头上有耀眼的光芒闪烁着,光芒后面的字已经无从分辨。“出版社”三个字在光芒的旁边也显得格外威武。

  天已经大亮,大厦的楼下有一处水光四射的喷泉,映着初起的晨光无限辉煌。一个乞丐正歪在台阶上就着喷泉水洗脸,一个保安过来劝阻,两人拉扯起来。

  陈默深吸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

  大厅里没有门槛,陈默刚刚迈过一只脚时,又一个保安便立时冲了过来以同样的方式劝阻他离开,陈默想解释,却忽然词穷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很不体面的形象,又看了看保安递过来的一块钱,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他憋红了脸愤然转头走出了大厦。

  陈默坐到台阶上仰头去看,大厦高耸入云已经看不到顶端。他低下头,有人坐到他身边来:“你想进去?”

  陈默一惊,转头去看,竟然是刚才和保安撕扯的那个乞丐。

  乞丐伸了个懒腰,说道:“你想进去,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乞丐以一种夸张的表情上下打量他:“你看看你,比我还像个乞丐,他们怎么可能让你进去?我看算了吧,粉壁墙上插银针,只认衣衫不认人呐。”

  陈默惊讶地看着他:“你读过书?”

  乞丐嘿嘿一笑:“读过书有什么稀奇?这年头谁没读过两本书?”

  陈默不解:“那你怎么还自甘堕落?”

  乞丐横他一眼:“做乞丐的就是自甘堕落了?你这形象难道还比乞丐光辉多少不成?”

  陈默默默地走开,他忽然发现:有些人,无论你怎么努力都是无济于事的。

  马路的对面,摆渡人问财神道:“你为什么骗他说预支了三十年的财产给他?”

  “凡事出都要有因。”财神摇摇头:“不说了,有些事情,说穿了,就没意思了。”

  摆渡人点点头,她看一眼步履蹒跚的陈默,又看看财神,财神脸上的面具只剩半个巴掌大小,险险地贴在脸上,摆渡人问道:“我知道了:你准备选他作为下一任的财神?”

  财神忽然转头看她:“你又知道?”

  摆渡人慧黠地笑起来:“我自然是知道的。”

  财神看着她,问道:“摆渡人,你在望川多久了?”

  摆渡人一愣,多久了?她自己也不记得了。好像很久,久到已经不记得多久了。

  财神便忽然也笑起来:“见多了各色各样的祈愿者,还能露出这样的笑,你也算难得了。”

  “那么,你在望川多久了?”摆渡人问。

  “多久了?”财神皱眉想了很久,“好几百年了吧,也许,还会更久……”

  此时的陈默已经走到了马路这边,两人迎上去,财神走到他的面前,问他道:“你后悔了吗?”

  “谁?”陈默一惊,条件反射地捂住自己的上衣口袋。

  财神和摆渡人显身出来,并不像陈默前两次所看到的样子。财神穿着一身水绿色金丝绣花旗袍,头发上挽,一撮刘海斜分出来刚好遮住脸上的面具。

  摆渡人穿着一身紫罗兰色的连身短裙,长发依旧飞扬,正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虽然并不是陈默前两次见到的样子,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两个人。

  “你们?”

  财神看着他:“如果你现在后悔了,我可以收回预支给你的钱。”

  陈默怪异地看着他们,打量许久,不答反问道:“你们也有售后?”

  财神只是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陈默又问道:“你知道我后悔了?”

  财神摇摇头:“不知道,我猜的。”

  陈默笑一声:“神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财神也笑:“不是所有的神都是万事皆知的,也不是所有的神都是普度众生的。”

  她忽然叹一口气:“有一种人,他们生前犯过大错或者受过大难,这股郁气使得他们无法重生,更没有资格成为正格的神,上天无奈,斯造神祈,许他们于望川河畔,渡人愿望。”

  陈默一愣:“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财神拨开额前的刘海,白皙的皮肤外金黄的面具上几道裂纹清晰可见。

  “印记脱落,我就可以重生了。”她忽然对他一笑:“如果你做了财神,下一世,我若有愿望,兴许我们俩就是和现在相反的立场了。”

  陈默有些疑惑:“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够执着。你没有太大的恨意,但你有一颗执着的心。有时候,执着比怨恨更加可怖。”

  她摸了摸脸上的面具,“戴上它,你在河畔的日子就不是一天或者一年了,也许是百年,也许是千年。也许是永远的等待。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没有继位人选,我依旧可以重生。”

  她看着陈默,略微思索一下,说道:“那笔钱,会给你带来祸患的。”

  陈默苦笑起来:“与其像蝼蚁一样地活着,死倒是件好事情。”

  摆渡人撇嘴道:“死有什么难的?你死了,就永远是蝼蚁了。”

  “什么是蝼蚁?狮子的眼里野兔就是蝼蚁,野兔的眼里虫子就是蝼蚁。真正的蝼蚁不在世上,在心上。”财神忽然冷笑一声,“什么又是神?有人需要你,你就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