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炼尸?!”才主有些大惊小怪地说。
财神看他一眼,问摆度人和情女道:“什么是炼尸?”
“这得从赶尸说起了,你知道什么是赶尸吗?”情女放低了声音,问他道。
财神微微地闭起了眼睛,他的眼前渐渐变得黑暗,那黑暗之中微微地泛着蓝光,天幕里没有月亮,只有零星的几颗星星点缀着,藉由这样的光线,周遭的环境显得十分地模糊。
阴风阵阵地在地面上刮着,擦着地,卷得地上的枯叶沙沙作响。
一个人影从黑暗的街道里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那人穿着一身宽大的衣袍,左肩上面搭着一个微沉的褡裢,他的右手中攥着一个铜铃,这个铜铃在黑暗的天空下显得油光噌亮的。
他将那只握着铜铃的手高高地举起,每往前走上一步,他就摇晃一下手里的铜铃,铃声清脆悠长,幽幽地散向黑暗的远方。
这时候,一个行人从对面的街角里转了过来,他才走出来一步,就刚好听见那人的铃声,他抬头一看,面上吃了一惊,默默地又退了回去。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先人赶路,闲人回避。没有人敢和它们争路走。
整个街道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吹树叶声、男人的脚步声和那幽远的铜铃声。
那人从街道里慢慢地走出来,一条影子拖到他身边的石墙上,他浑然不觉,依旧慢悠悠地向前走着。
石墙上的影子动作迟缓地移动着,又一个人影从黑暗之中钻了出来。
这个人跟在前面那人的身后,他的身上笼罩着一件和前面那人一模一样的衣袍,不过这件衣袍显然要宽大许多,因为这人的整个身体都完全被罩在了衣袍里面,甚至连头发都没有露出来一丝。
风轻轻地吹着,时不时地有枯叶滑过衣袍的下摆。衣袍的边沿垂在地面上方大约三寸来高的地方,飘来荡去的,一双穿着黑布鞋的大脚露在外面。
这个人走路的姿势相当奇怪,他的背微微地驼起,滞缓的脚步显得他好似一台机器。他的整个身形都异常地庞大,和走在前方的人相比,这个人简直就像一座小山。
乌云渐渐散去,隐晦的月光慢慢露了出来。两人的身影渐拉渐长……
财神豁地一下睁开了眼睛,他看向摆渡人:“所谓的赶尸,其实是由两个人分工进行,一个人负责带路,另一个人则负责搬运尸体。而正是由于尸体阴气重,一般都会在负尸人的身上穿上一件大袍,以避免被生人撞见。对不对?”
情女微微颔首:“这是白苗一派的赶尸之法。湘西苗族赶尸之法分为两种,另外一种则是黑苗常用的方法,那就是事先将尸体炼制成蛊,赶尸的时候只需要一个赶尸人操控蛊虫便可。这种方法不但可以更加长久地存放尸体,而且还可以节省不少人力,只是……”
“只是,这种方法十分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被尸蛊反噬。”
财神转头看高台之上的黑衣男子一眼:“你是说……”
黑衣男子忽然两眼冒出血一样的红光来,无数的飞虫在他的周围盘绕,坐在地上的男子开始全身抽搐起来。
这个时候,伏在土壕里的苗族女子突然神情紧张地说道:“都别说话了!”
财神忽然禁了声,就连一向玩世不恭的才主都没有再说话。
四下里忽然寂静一片,只有高台上的两盏灯笼还在闪着诡异的光。
阴风越来越盛,漫天的乌云遮住了大部分的光线,一种压抑而沉闷的气息扑面而来。
高台上的男子额头上忽然现出奇怪的光,光芒几乎遮住了他的眉眼。他的表情十分凝重,有隐约的细线在他的额头环绕着,忽明忽暗地出现在光芒之中。
坐在他面前的男子的头几乎已经垂到了胸前,长长的头发像干枯的稻草一样在风中凌乱地飞舞。他忽然停止了抽搐,一动不动地坐着。
一根线像流水一样从他的嘴巴里面淌了下来。
那是一条血线,风,很大,血线却仍旧笔直地悬在他的唇下。
有东西悉悉索索地响起,男子的四周忽然多出了许多爬虫。它们形状各异,颜色鲜艳,全都向着一个方向爬去。
它们爬到血线滴落的地方,那里已经有半个巴掌大的一滩血水了。那些爬虫在血水附近盘旋了几圈,然后顺着男子的衣服爬到了他的身上。
它们的动作十分迅速,男子的嘴巴里瞬间就被填满。隔着遥远的距离,他们甚至都可以听见那些爬虫在他的嘴巴里面拥挤的声音,咯吱咯吱,脆生生的。
黑衣男子的身后突然绕出来两个六七岁大小的孩童,这两个孩童一男一女,身穿大红衣裳,赤脚蓬头。他们欢快地围绕着端坐在地上的男子蹦跳着,脸蛋上两团殷红的胭脂衬得小脸惨白。
这时候,天空却突然变得亮堂了起来。两个孩童的脸在渐渐明亮的光线下越来越模糊。
苗族女子回头使了个眼色,退出了壕坡。
大家看着越来越模糊的场景,也都跟着她退了出来。
才主忽然警惕地盯着她:“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觉得我像什么人?”苗族女子反问道。
“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鬼?”才主有些生气了。
“我们?”苗族女子一愣,反问道。
她的眼睛一一扫过他们的脸,她这才发现,除了才主,大家的目光却都不在她的身上,她跟着他们的视线转头向原本藏身的壕沟里看上一眼,此时,那里已经没有了黑衣男子,没有了孩童。
那里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
苗族女子恍然大悟地说道:“你说刚才那个?我不认识他,他不是这里的人。事实上,这里已经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
几人收回目光,似信非信地看着她。
苗族女子环视几人一眼,问道:“你们是望川山上的神祈吧?”
这句话一出,不但财神愣住了,就连其它的三人也都呆愕当场。
这个女人,不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