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川河河望川
九曲八拐十道弯
河上没有行人过
河下没有碧云天
望川河上,摆渡人悠悠的歌声和她的发丝一起飞扬。
空灵、寂寞。
船到河心,摆渡人停下划船的动作,河心开始打转,有旋窝在船底出现。咒神站在船里依旧广袖长衫。他的双手祭起账簿,无数个愿望像落叶一样纷纷飞进河里。河水瞬间将它们吞没,无声无息。
摆渡人突然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她想起了曾经听过的一句话:“见多了各色各样的祈愿者,还能露出这样的笑,你也算难得了。”
摆渡人忽然对着高高的望川山微笑起来。
咒神收回账簿,坐到船上,仰头问她道:“你在笑什么?”
摆渡人摇起双桨,一边往前划着船一边说道:“我在想:也许这种结局对他来说真的算是好的了。”
摆渡人一低头,问咒神道:“你说,下一任食神,会不会像饕餮一样的德性?”
不待他回答,摆渡人继续问道:“咒神,你是怎么成为咒神的?”
咒神笑道:“你猜猜?”
望川河的水映着幽幽的红光流向远方。一个影子从望川山上一闪而过。
“望川河,不平静了……”咒神说。
摆渡人的歌声回荡在望川河上,久久不散。
忽然,水面上传来一阵激荡的水声。摆渡人心里一惊:真的出事了?!
望川河上,波涛滚滚,阴郁的水气集结在半空中,和灰蒙的天色连成一体。摆渡人的长发被高高地卷到空中,飞扬、四散,水雾之间有一种朦胧的美。
只一瞬间,天地骤变。
望川河里除了无尽的水,什么都没有。
摆渡人猛地站起来,愕然地站立在望川河中,就在她不知所措间,一个浪头打来,摆渡人被卷进了河里。
那一瞬间,除了水,她什么都没有看见。
咒神,在她的眼前被水浪淹没。
河下的水,冰冷刺骨。摆渡人不由得全身一阵痉挛。她努力地睁开双眼,四周一片黑暗,那是一种比黑暗更加黑暗的黑暗,摆渡人即使睁大了眼都看不见眼前的情景。
她仰起头,河面上依旧黑暗一片,她不知道自己沉了多深,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沉到河底。
她忽然想起了平日里自己常唱的那首歌谣:
望川河河望川
九曲八拐十道弯
河上没有行人过
河下没有碧云天
她不记得自己怎么会唱这首歌的,她只知道:河下,原来真的没有碧云天。
她只知道:望川河,可以吸纳任何东西。
听说,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一位神祈掉进了望川河里,再也没有出来过。
她没来由地浑身一凛,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越沉越低。她想试图挣扎一下,却发现浑身的法力在河水里竟然一丝都使不出来。
汇聚了无数愿望的河底就像一个黑洞,拼命地吸纳着摆渡人的身体。她感觉自己的长发就像一丛水草,全力地想要奔赴河底的淤泥之中。
河底有没有淤泥?谁都不知道。
也许,望川河根本就没有河底,否则,那么多的欲望怎会填不满它?
意识越来越模糊了,她还想争扎着找一找咒神的身影,却无能为力。
朦胧中她感觉有人在靠近自己,是咒神吗?她努力地去辨认,却又感觉不到任何气息了。
黑暗,还是黑暗。
四周完全是一片黑暗,摆渡人无法分辨自己身处的环境。
很奇怪,她听不到水浪声了。难道说望川河的河底是没有声音的?但是她的对面却有一扇洞开的门,门外有阳光、有草地。门外的树上有红花,枝头有鸟雀。
门外春光明媚,山河大好。
但是大好的春光却照不进门里。阳光被那道门隔绝在了外面。即使是门的边缘也都是黑暗的,那道门就像是一把利刃,即使是阳光也逃不过它的剪裁。
门里门外,恍如两个世界。
门内的世界非常安静,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就连枝头的鸟叫也几乎被隔绝。
“难道……这里不是望川河底?”摆渡人十分讶异。如果不是,那这是哪里?她是怎样离开望川河的?是咒神带她离开?还是别的原因?
她竟完全想不起来。她转过身,想四处看一看,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完全动弹不了!
一种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她忽然想起了在望川河上咒神说过的那句话:望川河,不平静了……
咔嗒……咔嗒……咔嗒……
有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屋子里。一下又一下,越来越重,越来越近。每一下都很用力,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摆渡人的心上。
是咒神?不对,咒神的脚步声绝不是这样!那会是谁?
忽而,摆渡人又有些想笑,身为一个神祈,竟然仅仅因为一串脚步声就显得这样紧张,实在不该。
来人走近了,门外的阳光打在他的身上,来人背对着门,也背对着阳光,他的身前一片黑暗,周遭是刺眼的阳光,然后是更多的黑暗。此时的阳光就像是一个黑暗背景中的画框,仅仅框出了一个人的轮廓而已。
那人一步步地走出了阳光,直至完全走进黑暗。
突然,脚步声戛然而止。
静谧,死一般的静谧。
静谧中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巨响,摆渡人还是没忍住心中的惊讶,下意识地朝声源处看去。
声源处就在脚步声停止的地方。
昏黄的灯光照下来。黑暗的天花板中,一枚橘黄色的钨丝灯泡微微发着亮。摆渡人双手朝后被反绑在一把椅子上,有一双男人的脚站立在灯光的边缘处,灯光只照出了一双涂满油彩的帆布鞋,其余的,只有一个影子。
影子被灯光长长地拉到了摆渡人的身上。摆渡人略略偏一偏身子,睁大眼睛看着他。
那双脚的主人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摆渡人的面前。摆渡人抬起头,看见自己面前十步开外的地方正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其貌不扬,个头矮小,头发齐肩,一下巴的络腮胡子。
“你是谁?”摆渡人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