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师手中的刀刃在她的脸上游走,像一条冰冷的蛇,在她的每一寸皮肤上面爬行。光头女人紧张得颤抖,刀尖每过一处,她就不由自主地痉挛一下。
忽然,设计师的手腕一抖,反手将刀把握在了手中。刀尖直直对准了光头女人的鼻尖。
光头女人的视线集中在了刀尖之上,距离太近了,她根本就看不清楚形状,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颜色。
她的瞳孔渐渐放大,呼吸变得越来越快。设计师咬着牙,握着尖刀的手往前一划,“呲啦”一声,光头女人像是被定格了一样,就连呼吸都停在了当场。
有一股冰凉的感觉滑过她的心头,像在一整匹布里抽出一根丝线一样,很迅速,很突然。
但她又觉得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她还活着,她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但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她的眼珠也仍然能够不停地转动,但是喉间已经发不出呜呜的哭泣声了,只有痰一样的咯咯声卡在喉咙里,上下不得。
设计师却忽然停了手。
“哼,贱人!胆子那么小还敢给我耍花样!”设计师不屑地看她一眼。
他收起匕首,嘟囔着走到了模特们身边,将模特身上的衣服扒了个精光。
他走到了摆渡人和光头女人身后的地方,他们不知道设计师走出去多远,他们甚至连设计师的影子都看不见,只能听到咔嗒……咔嗒……的脚步声。
光头女人开始歇斯底里地叫起来,她的精神已经渐进崩溃。
设计师的脚步声由近到远,然后又从远到近。一个扁平的大铁皮箱子被他拖了出来。那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铁皮箱子。设计师却两眼痴迷地看着它,就好像是在看着他心目中完美的女神。
他整了整容装,虔诚地打开箱子,箱子里平整地放着一叠衣服。
设计师从箱子里拿出一件来,这是一件及膝的短袖旗袍。旗袍是浅白色的,旗袍的边缘绣着繁复的黑丝回纹图案。从领口到腰间,一大片黑丝绣成的荷花缀在其间,看起来十分清雅别致。
设计师将它小心翼翼地捧到一个身材高挑的模特面前,踮着脚尖仔仔细细地帮它穿好。然后退后两步,认真地端详一阵,再才走回到箱子边上去。
设计师悉悉索索的声音不断响起,摆渡人仔细地看那模特,她发现模特身上所穿的旗袍的颜色要比模特自身的肤色白皙一些,旗袍上面有繁复的盘扣、高高的开叉、精致的镶边……布面平整、柔滑,透过灯光映射出一种别样的美。
那是一种叫人惊叹的完美,模特和衣服仿佛融成了一体。
摆渡人歪着头仔细地看了一回穿着旗袍的模特,问设计师道:“人皮旗袍?”
设计师回过头看摆渡人很久,才开口:“有眼光。”
说完他从箱子里拿出一朵和刚才的旗袍一个颜色的花来,他走到模特面前,将那朵花仔细地插到模特的发边。
花瓣柔软、轻薄,微微透明,发丝状似无意地垂在花瓣边缘,设计师微微退后一步,眯起眼睛仔细地欣赏起来。
忽然,他拿出身上的匕首,上前一步,只见一道寒光闪过,设计师高举左手,鲜红的血从他的指尖滑落,一滴一滴,落在人皮头花之上,溅起细小的血沫。
黑暗的房子、昏黄的光、人皮头花、四溅的血,一切都显得诡异而凄美。
“用真人为假人做衣服,我还是头一次见。”摆渡人的心中忽然涌起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她幽幽叹气,感慨一声道:“这真的是一件很美的艺术品。”
“当然,这朵花是用剩下的布料做成的,和旗袍的材质一模一样。”他的语气高傲而自负,他转头看一眼几乎晕厥的光头女人,又看着摆渡人,说道:“你倒是很有胆识。”
“谢谢。”摆渡人轻轻笑一声,问他道:“不过……你玩够了没有?”
“玩?”设计师转身走到摆渡人面前拿出身后的匕首,他将刀尖抵在摆渡人的脖子上。
“这么震撼人心的艺术品,你认为……是在玩?”设计师咬牙切齿地问。
摆渡人仍旧微微笑着:“如果不是……那么,谁会绑得住我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
摆渡人笑道:“西洋镜被拆穿了,再装就没意思了,才主。”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设计师脸上的表情一滞。随即,屋子里瞬间明亮起来。光头女人消失了、掉漆的椅子消失了、模特消失了、人皮发绣也消失了,就连利刃划过手指留下的伤痕都消失了……
一切都消失了。
明净的屋子里只剩下了摆渡人和设计师。
恍惚间屋子也慢慢地消失了,摆渡人和设计师站在了高高的山顶上。
微风吹过摆渡人的脸颊,发丝被撩到风中。
树枝上的鸟雀吱吱喳喳地叫着飞向了远方。
摆渡人呵呵的笑声响起,她笑眯了眼睛看着他:“果然是你。”
才主忽然表现出一副十分懊恼的样子:“又被你发现了!我还故意穿了长袖外套把手臂上的印记遮起来,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
才主脸上的络腮胡子渐渐消失,他的身体慢慢拉长,直到高出摆渡人一个头来。五官还是不太好看,但和之前那副“尊容”比起来已经算是极成功的整容案例了。
他的脚下仍然穿着那双涂满油彩的帆布鞋,长袖外套的长袖却慢慢变短,右手臂上一个暗红色的奇异臂环十分醒目。
摆渡人站起来,扬一扬头发,整了整衣衫,收敛了笑容:“早就发现了。”
才主疑惑地看她。
“你的骗术实在不太高明,难道你忘记了?没有谁掉进了望川河里还能出来的。”摆渡人说。
才主听了她的话却更加地疑惑了,本就难看的脸因为皱起的眉毛而显得分外丑陋。
“望川河?那关我什么事?”
“才主?”摆渡人略有不满地看着他。
才主无奈地耸耸肩:“我真不知道。”
他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摆渡人忽然之间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她的脸色变了变,她看一看四周,问才主道:“我……是怎么来这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