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无眠,白天闭眼。在和付世何、古佳一起去苗冢对付血婴的路上,我一直处于睡眼朦胧的状态,走在路上就像是走在云端上一样,感觉随时都能以天为被、地为庐。r
“喂!”一只手狠狠的拍在了我的后背,是一直走在前边,在以付世何为圆心,一米为半径的范围内蹦来蹦去的古佳。r
“喂什么喂？”没睡好的人往往脾气也不好。r
“阿溪姐,你还好吧？你的眼圈好黑,莫不是中毒了吧？”古佳关切得问。r
“没事,只是昨天失眠而已。对了,想问你一件事。”我强打起精神来。r
古佳点点头,示意我说下去。r
“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叫枫的人,或是蓝溪所认识的与枫这个字有关系的人。枫,是枫叶的枫。”我还是没办法不介意昨晚无意间在蓝溪手札上看到的字。我把小本上写着那句摸不到头绪的“溪之枫”的那一页来来回回不知看了多少遍——r
“情蛊,乃是苗女最毒之蛊,而桃花蛊又是情蛊中的异数,是女娲神的眷顾,用于束缚住不属于你的心：r
草本无情酱紫株,虫本无意炼百足。r
痴爱情嗔终噬心,一场黄梁成枯骨。r
桃花蛊,无解。”r
作为我前世的蓝溪,为什么要在用于单恋的桃花蛊旁写上这个“枫”字？她会不会也像我一样,一直喜欢着一个叫“枫”的男子？这个“枫”会不会就是——就是余枫的前世？我知道我的想法过于自以为是与一厢情愿,可是一想到这种猜想并不是没有可能,心底就会涌起一阵潮热。r
“枫？什么枫？东南西北风,今天好像是南风呀,阳光明媚,风和日丽。”古佳的回答让我心中涌起的潮热被天雷击了一下,冷却了。r
“啊,没事了,”我想翻白眼,“你快点跟上你的付世何吧,你看他在前面等你。”r
同样是很晚才睡的付世何今天却依然精神抖擞,潇洒倜傥。他走起路来轻而无声却神行千里。所以,当回头发现我和古佳已经落后很大一截时,会边靠着树露出不耐烦的神情,边等我们。r
“不好意思,阿何哥,让你久等了。”我和古佳追上了付世何,古佳立马显出一副乖巧的模样。不,古佳已经也乖巧了,应该说是更乖巧的样子。r
“我明白,你们是准备等到了中午,正好给血婴做午餐。”付世何一如既往的笑让我丝毫察觉不出他和昨晚独立寒风的“寂寞哥”是同一个人。r
“别拐弯抹角的讽刺人。前面不就是苗冢了吗？”我指着前方隐约看到的溶洞洞口说,因为来过一次,我还尚有印象。r
“是呀,马上就要上战场了？会不会紧张？”付世何嘲弄地说r
“不紧张,有阿何哥在就不紧张!”古佳笑得花枝招展。r
“对呀,对呀,有阿何哥就不紧张。”我应和地回了付世何一个眼色,带头向苗冢走去。r
我并没有说谎,对于血婴,我已经没有上一次那么害怕了。风影双刀被我拿出了桃木盒,挎在腰间,我能明显得感觉到它充满魔性的蠢蠢欲动。身上的竹篓装着我的宝贝毒物们,虽然蜈蚣叁因被血婴所咬交给师傅去治疗了,不过也许是由于蓝溪的封印给解开,我能时不时地听懂毒物们的言语,它们好像说力量又回来了之类的,可见我确实已拥有蓝溪的功力。而且昨晚我翻过蓝溪的手札,上面虽没有如何铲除血婴的妙法,但一些记载足于给我启迪。r
来吧,来大干一场吧。我,蓝溪,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抑或是将来,都不会轻易认输。前世,你就好好地看看吧,属于我的戏码,绝不比你逊色。r
来到溶洞旁,我提出要去先看一看了被搁置洞外的女干尸。用树枝戳戳她们的肚子并没有任何反应,看来血婴并没有藏匿于此,那它一定在溶洞里面。r
“你到心细。”付世何见我一手握着风影的刀柄,拿着树枝的另一只手绕着红蛇孟,对着女尸的肚子一丝不苟检查的认真样子,可能有些不习惯。r
“嗯,血婴不在这儿,我们得进洞。”检查完后,我扔掉了手上的树枝。r
“这里是苗冢,里面肯定被施了蛊,而且不止一种。”古佳提醒道。r
“善施蛊者亦能解蛊,古佳小师妹你放心,这里不是有你的师姐蓝溪和我在吗？”付世何揽住古佳的肩,一句话,让古佳别说是苗冢了,地狱也敢闯。r
我们一行三人进了苗家的坟地。说是坟地不如说是水棺之地。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墓地与棺木。明明是只容得下一人进的洞口,里面却是别有洞天,还能听见清晰地流水声。洞内光线不足,古佳拿出从仙娘那里借来的莹虫,一下子把整个洞穴照亮了。溶洞空间之大,远远超出我的想象,我觉得把整个九尤村搬进来都够住了。我借着光看见流水声来自洞内流淌而过的一条十米来宽的暗河,河上漂浮着不同式样的棺木,有一些是竹编的,有一些是木头做的,还有一些尸体被放在木筏上,顺水漂浮着,显出骨架的原貌。r
我心底告诉自己不要去注意这些,保持镇定。r
“你打算怎样做？”付世何望着我问。r
“我了解到血婴对于自己的血脐带有感应,我们可以借此把它引出来。”r
听见我这么说,古佳把昨天我们获得的血脐带从她的竹篓里掏出来递给我。r
我把血脐带绕在能引血魔的风影刀上,然后把刀放进了浮着氺棺的暗河中,在岸边静候血婴。我相信血婴一定是藏在被它所害的苗女的氺棺之中,用钓鱼的方法应该可以把它先引上岸。r
不一会儿,我感觉水下有东西在动,看来鱼上钩了,立马兴奋地把刀抽上来,只看不知何时血脐带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把一大把黑色的、像水草般的女人头发,头发上有在数不清在爬动的白色的虫子,像是尸蛆。r
“被掉包了吗？”付世何看着我强忍着恶心用另一把风影将头发和虫子从刀上弄掉,若有所思地问。r
“阿溪姐,你要小心,水中可能被下了蛊,”一旁的古佳端详着我的刀,神色认真起来,“那些不是头发,是蛊虫吐得丝。”r
听见古佳这么一说,我感觉刀上的头发越来越多,从一把刀上缠到了另一把刀上,并如黑色的蔓藤一样,夹着白色的粘体虫顺着刀一直要爬到我的手上,我“哇”的大叫了把风影双刀扔了出去。r
付世何用力把我拉到了他的身后,一脚把刀踢到一边。r
古佳飞快地上前将自己的拇指咬破,把血滴在缠着风影的头发上,然后口念咒语,只见她的竹篓中爬出几只蜘蛛,一直爬到黑色的头发上,不一会儿,又爬回了竹篓,而那些头发状的黑线在蜘蛛爬过后,居然就像失去了生命力一样自动脱落了我的刀。r
“没事了,阿溪姐,”古佳收好竹篓后,对着还在付世何身后躲着的我笑得十分甜美,“那些吐丝的蛊虫已经被我的蜘蛛吃掉了,你可以去拿风影双刀了。”r
这小丫头毕竟也是神婆的徒弟呀,还真有两下子。我觉得自己的开场挺狼狈的。r
“哦,谢谢。”我撇撇嘴,去捡地上的风影,想到没引出血婴,却引出蛊虫,还丢了重要的血脐带,我顿感失落。r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阿溪姐？”古佳跳到我面前问道,我觉得她的嘴角抽出一丝冷笑。r
“虽然没有了血脐带,但血婴对于血的味道也很敏感,我想可以用血作诱饵。”我定了定心神,望着古佳说。r
“血吗？”古佳似乎不太相信。r
是的,血婴对一般血并没有特殊的感应,但是蓝溪是喂它第一口精血的旧主人,我相信应该没有什么能比我的血更能吸引这只血婴的了。r
我拿起风影准备在自己的手腕上割口,却感觉刀柄被人按住了,原来是付世何。r
“只是血而已,用我的吧。不要轻易伤害她的身体”付世何压低了声音对我说,“她”指的是蓝溪。r
“可是,不是她的血就引不出血婴。你放心,这也是我的身体。”我对着这样痴心的付世何不由心生怜悯,语气也温和了。付世何望着我,抓住我的手渐渐松了。r
“切,阿何哥,你在做什么,快放开阿溪姐的手!阿溪姐是在用血引血婴呢,又不是在自杀。用汉人的话说,你真是关心则乱呀。”古佳在一旁嚷道。r
“呵呵,阿佳懂得还真多。”我觉得古佳对我确实有些不友善,但是仔细一想也就能理解。付世何喜欢蓝溪,而古佳对付世何的心思瞎子也看得出来,她会吃蓝溪的醋也实属情理之中,更何况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蓝溪了。不过,我可不打算在这里让她看笑话。r
我在手背上轻轻地划上一刀,把血滴了几滴在暗河中,然后在岸边洒红了一片。苗冢暗河太玄邪,里面不知还藏着多少种蛊,必须先把血婴弄上岸再说。r
我和古佳、付世何三人在岸边静候,不一会儿,水中开始冒泡,有东西似乎向岸边游过来,我的手紧握风影,随时准备突击。r
“啪——”一只惨白惨白的手搭上了岸边,紧接着一个已经有半边脸腐烂得只剩下白骨的女尸从水里冒出头来,她像是有生命一样,缓缓地爬上了岸。当女尸全身赤裸,露出被水浸泡过后有些发肿的,显出尸斑的身体后,我吓得别说拔刀了,连动弹都动弹不得了。r
付世何与古佳显然也未曾见过这样的场景,全都和我一样瞪着眼睛,注视着缓缓爬上岸的女尸。r
女尸上岸后,像是被操纵一样。她的行动显得僵硬而机械,两只爬着白色蛊虫的手无生气地下垂着,身体大幅度地前倾,却又像是有意识般慢慢地一步一步向我们的的方向走过来。r
越来越近了,越来越害怕。我明显地感觉到女尸用她另一半还没有腐烂的眼死死地盯着我,已经露出牙骨的嘴扯出邪笑。那一刻,我的脚发颤得再也站不住了,我想就让我昏倒吧。r
“别怕,主人,这是傀儡术,血婴在操纵她,”一个熟悉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里。r
我猛地回头,才发现红蛇孟爬上了我的肩,正对着向我们靠近的女尸吐着信子嘶叫,那刚才的声音应该就是孟晓梦发出的。r
被孟晓梦一提点,我终于双脚站稳,没有卧倒在地。是呀,我怎么能逃避呢？我可是蓝溪,是孟晓梦的主人,苗家第一苗女。就算是战死也比昏死强吧。r
我再次握紧风影刀,提神运气,鼓足内力,就在女尸离我们还有几步之遥时,大叫一声,猛地冲上去,双刀并入,侧身一避,等我回头时,女尸已经应声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