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静地抱着初一,感觉到她微微颤抖的身体有些瘦弱。这个可怜的孩子是因为父母的不幸,被亲生母亲抱着坠崖而死,难怪她死后的灵仍会将梦境定格在拥有父母时的情形,仍会不停地追寻娘亲的踪迹——她一定在渴望着家的温暖与父母的疼爱吧。r
想到这里,我不由抱紧了怀中的初一,我相信她会成为血婴害人也是被逼无奈的,这个令人痛惜的孩子是无辜的。r
“啊——痛——”当我在心中不断为初一开脱平反的时候,手臂处忽然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痛。我低头看见怀中的初一童真的面容已经扭曲地变形,她用双手紧紧地反抱住我的腰,而一口锋利的牙正咬住我露在衣服外的臂膀上。她抬眼望着震惊得我,拉开淌着血的嘴角,笑得如此邪恶。r
“你——”我使尽全身的力气,无论怎样锤打,却怎么也弄不开初一铁索一般的束缚。她的牙更宛如钉入了我的血管,深入了我的骨髓,要将我全身的血吸干殆尽方才罢休。我的耳边还能隐约的听见付世何和古佳焦急地喊叫,好像在说“怎么突然手臂流血不止”“到底梦中发生了什么”之类的话。看来梦里被小鬼所伤,会作用在处于苗冢中的肉身身上。r
我才不甘心就这样被个小鬼搞死在梦里,可是越挣扎,血液似乎流失的越快,难道说我就要成为第六具血尸妇了吗？我要像蓝溪一样死去,玩一次重蹈覆辙的游戏吗？上天真会给我出难题。不过,貌似不断解决上天给我的难题,已经成了我人生中重要的一部分了。必须先冷静下来,不要害怕,然后尽快想解决的办法。对,动脑筋,动脑筋。r
“哈——哈哈哈哈”我忽然停下了挣扎与对初一的反抗,放声大笑起来。r
“嗯？”初一显然对我异于常人的举动感动惊奇,吸血的动作慢了下来,不过一双手还死死地抱住我。r
“哈哈,初一,你真是蠢得可爱呀,”我似乎在说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其实你的阿娘,她呀,她真的不要你了。”r
初一听见这话,停下了吸食我的精血的动作。r
我逮着机会继续说：“而我知道她在哪里,你若杀了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r
初一的血盆大口终于离开了我有些泛白的臂膀,不过双手没有松开的意思。她抬眼盯着我,然后笑了,“阿溪姐,你以为我不认识你吗？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就告诉我,只要配合你炼成血婴,就带我去找阿娘的。可是等到大功告成,你却想除掉我,你觉得我还会信你吗？”r
天呀,我说亲爱的前世呀,你为什么要选和我同样的借口欺骗单纯的小孩呢？你不知道小孩子的记性是很好的吗？你这不是送我上绝路吗r
“好吧,初一,”我觉得自己在不停的咽口水。r
“我也不想再骗你,你的阿娘其实已经死了。不过我可以肯定,她到死都是爱着你的。不过若是她还活着,见到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觉得她会开心吗？”既然没有了欺骗的说辞,我就横下心来实话实说吧。r
“死人不会有感觉的,也无所谓开不开心。”初一冷冷地说r
“死人没感觉,但是活着的人有。我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如何对待你的,但是我想说,见到这样的你,我现在很心痛,真的。”我望着初一诚恳地说,我不求能够感动她,但是现在的我既没有风影与毒物的协助,也没有付世何与孟晓梦的保护,我除了真诚就一无所有。那么来一段“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人生结束情节,最起码也算帅气。r
“你觉得我令你心痛,为什么？”初一低下了头,却并没有继续咬我的打算。r
“如果你没有枉死,你将长成可爱的小苗女,说不定比古佳还要乖巧,比我还要厉害,拥有属于自己酸甜苦辣精彩的人生；如果你的父母不是因为种种意外而丧生,他们会无比疼爱你,视你为掌上明珠；如果你没有遭遇这些,说不定能够灵魂超度,重新投胎,开始下一世……”r
“可惜,那些都是如果,我不可能拥有自己的人生、父母,甚至是下一世。”初一打断了我,悲伤地兀自说道。r
“不,你还有机会。”r
我的一句话像是点燃了黑暗中的一支蜡烛。我感到初一束缚我的双手渐渐松动了,她望着我的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r
“我没有说谎,你确实还有机会。你可以试着把自己交给我,我带着你去看这个世界,去拥有另一种人生；我来做你的母亲,疼你,关爱你；我来教会你积德行善,弥补所犯下的罪行,换取下一个美好的来世。如果你愿意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为此我可立誓。”我知道自己现在正身处绝境,我也知道这样的许诺难度之大,我更知道苗家的誓言若不遵守将会有怎样的后果。r
可是,正如我之前所说,此时此地的我,除了真诚一无所有。那我就用自己唯一的真诚去换取初一的信任与自身的活命。r
“你有十足的把握自己能做到？”初一放开了我。r
“我没有,不过我愿意一试。这样总比人生刚刚开始就凋零,或是沦为被人唾弃的魔物强很多吧。”r
“阿溪姐,你似乎比以前值得信任。”初一轻声地说。r
那当然,要是我是当初的那个蓝溪,绝不会欺骗你来炼血婴的,更不会丢下个烂摊子给自己的后世。我在心底嘀咕着。r
“信任不信任的,等你先试着信了我再说。”r
初一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梦醒后,我不会反抗,一切听你的安排。但如果你没有遵守所说的诺言,不用誓言的反噬,我自然也不会放过你。”r
说完,初一转身消失不见了。她最后的话令我心生寒意。这真是个难惹的小丫头。r
我闭上眼,再次念起入梦咒,呼唤孟晓梦把我带出血婴的梦境。这场梦算是九死一生。值得庆幸的是还有那么“一生”。r
当我睁开眼时,感觉自己正靠在付世何宽广而温暖的胸前,左边臂膀传来剧烈的疼痛,让我不由吃痛地叫出了声。抬头发现原来是古佳正用手绢为我擦拭伤口。只见一条白手绢完全被染成了红色——初一那口牙真不是盖的。r
“阿溪,你醒了。”付世何扶起了我,近距离看见他额头泛起的汗珠,我想他是真的很担心我。r
“对不起,我让自己的身体受伤了。”不过我也明白他更关心的是属于蓝溪的这个肉体。r
“你——别多说话,刚才你失血过多,好不容易才止住。”付世何扶住我的双手更用力,我觉得他似乎想抱住我。r
我可没有那么虚弱,更何况现在还有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我装作没看见付世何责备的神情,支撑着准备站起来。r
“阿溪姐,你也太乱来了,你知道阿何哥和我是多么的担心你呀。”古佳也叫了起来,不过语气中有些委屈。小师妹呀,其实你是担心你的阿何哥会太担心我吧。r
我对她笑了笑,忍住疼痛,提上一口真气,总算独自站立了起来。孟红蛇爬到了我的臂膀上,轻轻的舔舐我的伤口。咦,也奇怪,被孟舔过的伤口居然不痛了。好吧,就让我全力以赴解决血婴事件再说。r
我起身向着仍被束缚在苗冢地上的女尸走过去,然后对着她腹部大声叫道：“初一,你自己出来吧,我们不会伤害你的。”r
只听我的话音刚落,“划——”的一声,女尸的肚子居然从内而外的被划开了一道口子。紧接着,一个只有手掌般大小的血色肉体从那女尸的肚子里滑了出来,它混身是血,长相可怖,让我实在无法把它和有一对可爱小酒窝的初一联系在一起。r
“阿佳,借你的手绢一用。”我对看呆了的古佳说道。r
“你这是准备做什么？”古佳的声调有些变得不正常了。r
“我要带她去找仙娘与神婆,想办法把她炼成属于我的血婴。”我边接过古佳的手绢把初一包起来,边回答道。r
“阿溪,需要帮忙吗？”付世何会意的走到我跟前,指指我受伤的手臂。我笑着点点头。这家伙和我倒是越来越有默契了。r
“你开什么玩笑？她可是杀人的魔物呀？你不是要来铲除她的吗？”古佳对我失声叫道。r
“她也不想成为你口中的魔物。为什么不能给一个机会呢？”我并不是想去展示自己的善良,但是我必须履行自己的承诺。r
古佳不再说话,默默地望着我和付世何将血婴小心地包裹起来。r
当我们一行三人回到九尤村,已经是傍晚时分了。r
村口被夕阳映出别样的一抹残红,残红中站着一个熟悉地身影。说真的,能在筋疲力尽的时候看见来接我们的仙娘慈祥的笑容,会有一种终于回家了的幸福感。不过,有些奇怪的是仙娘随身多带了一个小瓦缸。r
“恒婆,我们回来了!”古佳隔着老远就叫了起来。r
仙娘恒婆对我们点头微笑,又让被付世何搀扶着的我想起了自己的老妈。以前老妈也是这样站在家门口等我和哥哥回家。r
唉,说句实话,身为叶茹的我比起听说是孤儿,吃百家饭长大的蓝溪来说,还是要幸福的多。家是多么重要的存在呀,家里有老妈煮的饭,老哥的游戏机,还有一堆没看完的小说,可以睡到饱的大床以及……太多太多了。我暗自下决心只要有机会,一定要想办法回去。r
“恒婆,您不必亲自来接我们。”付世何对着仙娘露出了招牌似的笑容。r
“我不来接你们,你们也要去找我。”不愧为通灵的仙娘,预知能力果然了得。看来她应该早就知道我因血婴的事要找她帮忙。r
“恒婆,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你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帮初一呢？”我恳求地说。r
“她叫初一吗？嗯,看来你们也算有缘,要帮她办法不是没有,不过照她现在的情形是不能被炼成血婴的,”仙娘说道,“只能用三色石炼成鬼灵童子了。”r
“鬼灵童子就鬼灵童子吧。”我觉得这个名字比起血婴来,要好听得多。r
“那今晚你们就先把她交给我安置,你们也累了,早些歇息。明天一早就到我的竹屋来。特别是阿溪,记得早起。”r
仙娘说完,便从付世何的手中接过被手绢包裹的血婴初一,把她送进那个早已准备好的缸中进行封印,然后对我们笑了笑,算是告别,转身离开了。r
“阿溪姐,明天记得早起哦。”古佳对我笑得不安好心,连付世何都翘起了嘴角。r
拜托,这可是我性命攸关的事,我怎么会不记得早起呢。呵呵,初一不久就会被我收为麾下了,成为我的好姐妹,说不定还会是一名得力干将。这么一想,一天的辛苦也就不算什么了。r
夕阳斜照,悠然回村,到自家竹屋砌上一壶好茶,任晚风轻拂,月上树梢,在温水冲凉后便可上床睡觉——今天,大家都累了；今晚,我会好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