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滑过我的喉咙往外面爬。我只觉得喉线一痒张开嘴巴咳嗽两声结果便咳出一个东西来。这是浑身皱巴巴的金蚕蛊它这种出场方式已经多日未用显得十分艰难而瞧一瞧它与往日有着截然的不同如同上了年岁一般皮肤依然是金黄色然而松弛得很毫无光泽。r
它附在我的鼻梁上有一股异常的香味传到我的鼻间如同八月的桂花静谧开放。r
闻着这香味我感觉精神竟然好了很多坐直起身子来发现旁人皆已熟睡只有在旁边照顾我的小苗女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看着金蚕蛊。r
我伸出鬼脸左手金蚕蛊已经不能够飞行了只是奋力地沿着我的脸、我的脖子和手臂一点一点地朝着左手挪动着。它爬得很慢每一步都迈得艰难。一路行走它在我的身上留下了一道湿滑清亮的印迹。r
终于它爬到了我的左手上面小东西盯着我我也盯着它。r
我们大眼瞪小眼。r
这三四日我受尽了苦痛它也饱受到了折磨至如今看着这可怜虫儿的黑豆子眼睛一种与我生命息息相关的亲近感从我的心头油然而生起来。自从去年七月间我被外婆种下了这金蚕蛊我们的性命就联系在了一起。r
生死相依不离不弃。r
这便是我和肥虫子之间最简单的关系这世间也便只有我与它谁都离不开谁唯有同归于尽的命运。如此方可谓之曰:本命蛊。r
我们互瞄了一阵在我手掌上面的肥虫子开始蠕动起来它在我的手掌上游走一会儿到左边一会儿到右边磨蹭得我手心直痒痒想笑。过了差不多两分钟突然它缩成了一团然后在我手中的这肥虫子逐渐地瘪了下去最后竟然只剩下一张外皮。r
正当我疑惑的时候左手臂间传来了一股中正平和的力量接着在我的全身上下游走每行一圈我就有一种浑身浸泡在温泉中的快感如此行走了九个周期突然我胸前一亮一道金光闪耀飞临到了我的面前。r
瞧这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便是蜕去了蚕衣的金蚕蛊。r
只见它比之从前多少是瘦了一丁点儿然而身子却越发地灵动了脑袋上的那个青春痘也不再是圆圆的一颗而变化成了山子形;金光灿灿的皮肤沉淀了一些不再那么张扬呈现出低调的暗金色不过它那黑豆子眼睛倒是莫名地锐利上了几分。r
我握着拳头将它褪下来的蚕衣小心收起来。r
《镇压山峦十二法门》育蛊一节中有言说这金蚕蛊一生之中会褪去九次皮每褪一次境界就会跃升一阶若能够褪上九次便能够筑就金身超脱于六道之外不受轮回——这当然是胡诌了我这金蚕蛊历时一载其间享尽了多少好处经过多少磨难最后在洞穴中遭受到雷轰一般的惊吓之后才堪堪蜕去一层皮。r
若要褪上九层显然那个时候的我已然不在人世间了。r
而我死后金蚕蛊也随之消亡哪里有机会再蜕皮?r
所以我之前感觉十二法门中有很多胡诌和想当然的成分也源自于此:对于不可能达到的事情先行者往往会画一张很大的饼然后与宗教扯上关系诱惑后来的人对他们产生高山仰止的敬仰和崇拜。r
但是真实情况并非如此。r
金蚕蛊的蜕变成功最直接的好处是一直处于病怏怏状态的我仿佛打了鸡血一般感觉所有的疾病都随之而消退浑身暖洋洋的精神抖擞。悠悠看着那可爱模样的肥虫子伸出手指尖去触摸轻轻一碰立刻缩回了手脸上居然洋溢起了笑容来。r
我站起身来发现杂毛小道已经苏醒了正睁着眼睛看我呢我朝他点了点头他笑了但是并没有询问什么而是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我走出鼓楼来到前面的打谷场上面是吴刚和小周在值班喊住我说要去哪里?r
我说我憋得太久了要去放下水。r
吴刚笑了笑说不要跑太远别像小周一样拉到一半被鬼追得到处跑……旁边小周气急败坏地跟吴刚扯了两句我挥挥手说不会的我的屁股没有小周的白。r
吴刚哈哈大笑。r
我放水回来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然后爬上鼓楼二层站在他们放哨的岗位上有山风吹来天上的星子寥廓忽闪忽现天幕之下是一片寂静的漆黑远处不时传来一阵“咕咕”的鸟叫身下是篝火昏暗的光亮在这一片黑暗的天地中我们仿佛是宇宙的中心。r
如此的清澈高远如此孤独。r
我说我来值勤吧?吴刚摇头说不用计划都已经排好了而且你才刚刚大病初愈最好不要吹风。我问还撑得住吧?吴刚苦笑说还好小周在旁边叹气说好个毛我这自动步枪里面只剩下十一发子弹了每次扣动扳机的时候比丢了一沓钞票还肉痛。r
我返回屋子内看到马海波和胡文飞手上还绑着树枝做的撑架脸上有多处伤痕。r
走近些我看到马海波的身体不住地发抖呼吸急促脸部肌肉不断抽搐发出不自然的笑容手摸在他的额头上居然烫得如同火炉。这是破伤风的表现虽然杂毛小道作了处理但是因为没有条件所以老马免不了被感染了。r
破伤风除了高烧之外还可能引发多种并发症甚至能够短时间内致人死亡所以我也没有半分犹豫手指一勾肥虫子立刻飞了过来它明了我的用意立刻钻进了马海波的嘴里然后蠕动着。r
十分钟之后马海波的呼吸平缓下来受伤的左手重新获得了知觉。r
肥虫子又进入了胡文飞的身体中。r
第二天清晨早上起床的马海波和胡文飞才发现自己脱臼受伤的手臂又可以活动了虽然依旧有些拉伤但是愈合的速度却快了几倍。r
他们当然能够猜到是谁做了手脚朝着我一阵感激。r
不过即便是如此总体的气氛还是低沉的。r
因为前天的尝试最后还是以失败而告终。贾微的那头食蚁兽也曾经尝试过翻上山去结果因为悬崖太过陡峭也没能够成功;而我们寄予厚望的虎皮猫大人至今没有醒转若不是手摸在它的肚子上面还有体温和心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就是个死鸟儿。r
我的金蚕蛊虽然醒转过来但是却不敢把它放飞得离我太远了。r
毕竟此地太过邪门了。r
第一次尝试也是最后一次尝试。早上的时候杨操、吴刚等人商量的议题竟然是巩固防线然后还有收集粮食的事情。显然在抛开逃离出去的念头之后大家开始变得实际起来静守待援不管怎么样都要先生存下来再说。r
只有贾微提出:溪流下游的那个洞穴说不定就是出口呢?r
她的这个说法遭到了大部分人的嘲笑没有人愿意再次去探查这种黑黢黢的洞穴。黑暗即恐惧恐惧即死亡。没有人愿意再死人更没有人愿意死去的那个人是自己。r
当自己的提议被否贾微变得沉默了眼神不时朝着西面飘忽而去。r
我看得出来她想单独而去。这个女人有一种狼的气质喜欢群居也喜欢孤独。我不知道杨操是怎样检查出她没有被附身的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女人真的有一些怪异。r
果然在下午的时候胡文飞找到我说贾微又不见了最后见到她的老金说她在屋子里面整理行装然后翻出了一些零碎的东西离开。r
在鼓楼上放哨的小周告诉我们他刚才三点钟的时候看到在西面处有一个藏青色的身影模模糊糊的现在才想起来有可能是贾干部。r
胡文飞和杨操心急如焚召集大家在一起商讨对策。不过全体前去营救显然不现实这寨子里我们需要驻守一定的人员保持里面的物资不被掠夺和损毁。最后商量的结果是我、胡文飞和杨操三人前去查探其余五人留守在此。r
我们是下午近四点的时候出发的一路前行走了大约有半个小时来到了一个转弯的路口转过这道水湾子前面便是那洞穴了。我们只有在心中祈求这个该死的女人最好不要进洞不然……我们真的就没有办法了。r
里面的东西我想我惹不起。r
然而当我翻过一块挡住前路、三米多高的石头之时一种诡异的情形出现在我的面前鸡皮疙瘩瞬间就布满了我的全身:在石头下十几米的小路上面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蜈蚣爬虫而在两侧的树木上面则是吐着信子嗤嗤作响的蛇类。r
这条路上密密麻麻的蜈蚣怕不得有成千上万条。r
杨操和胡文飞也翻上了石头居高临下地看过去吓一大跳差点没有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