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正怀着你。是个大冬天的早晨，我接到了你爸的电话，说你舅妈生了，是个女儿，说，该；生个女儿像你舅妈多好，儿子就差劲儿多了——他们常这样和你舅闹着玩。他叫我一定生个儿子，以后有人陪他喝酒。我和他们几个人都通了电话，都挺高兴。我当时还对你舅妈说：‘我孩子小，以后肯定会受表姐欺负。’”r
“可哪知道，下午他们的营地就发生了雪崩。我当初真该随你爸的车队一起去，他说我怀着孩子，不让。你舅妈是执意要去的，她说，如果不去，她就会失去你舅舅。这一去就是大半年——不，永远都见不着了。”r
“我听到这个噩耗就昏死了过去，再醒过来，已经生下了你。把你爸身子运来的人告诉我，你爸从雪堆里往外爬，就差那么半米他就出来了，可还是——”r
“早晨他说，他会在你出生前赶回来，我知道，他肯定回来过。”r
夜已经深了，大钟敲了十二下，现在已经午夜。林川还仰身躺在沙发上，老妈正坐着，桌子上的两个杯子的水都满着。r
林川说：“妈，晚了，您回屋睡觉吧，别伤了身体。”r
“妈怎么睡得着。”老妈说，“我的好儿子，妈了解你，你没事的。”r
林川勉强弯了一下嘴角，他怎么可能笑得出来，说：“那妈我先回屋了，我没事。多了一个表姐挺好。”他站起身来，压住自己的脚掌，他怕自己跌倒了。只有自己先睡了，老妈才会去睡。r
林川回到了屋里坐在床上，睡不着。外头正下着蒙蒙细雨，闷。他想抽一根烟，没有——他为叶紫昙把烟戒了。他就一直这样坐着，甚至能听见蒙蒙细雨拍着地面的声音，叶子落地的声响更加清晰——原来这个世界这样透明。r
客厅里没有声响，老妈好像睡了。“妈怎么能睡得着？”林川这样想。r
雨水顺着房子往下滴，真有些“空阶滴到明”的意思。林川一宿没睡，天才蒙蒙亮的时候，他迷糊了一会儿。七点多钟的时候，老妈敲了敲他房间门，说：“林川，我煮了点汤，起来吃早饭吧。”r
他得吃，至少得吃给他老妈看。母子俩也说些话，林川还是能断断续续听到钟摆的声音。叶紫昙给他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接。接了该怎样说？r
吃过了早饭，林川说：“妈，我陪您去见叶缘。”r
老妈说：“妈想了想，紫昙既然是叶缘抚养成人，你舅和你舅妈大概也不在了。我今天去，算是叙叙旧吧。你就不用去了，好儿子，调节调节自己——会过去的。”r
林川终究没拗过老妈，自己在在家里呆了一会儿，出门去了。天阴沉沉的，比下着雨还叫人不舒服。他在街上走了一会儿，搭车回了明心家园。瞥了一眼紫昙的房子，这会儿她正在上班吧，可能还在想着给他这个迟到的人怎样的处分。这一切真是恍然如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