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在都城的小型会议室内,内政大臣正忧心忡忡的道:“东西方绝不能同时开战,陛下。如果东西方同时开战,我们国库的储存瞬间便会空虚,我们将没有余力面对任何一次多余的变动,所以我的建议是和谈。”
情报大臣接道:“大人,我同意您东西方不能同时开战的建议,但我的建议是犹伦之地可以和谈,可是赛马尔城堡不行,因为它离我们都城太近,如果他们进攻过来我们准备的时间太有限,所以我的建议是以攻为守,先集中兵力再次进攻赛马尔城。”
财政大臣道:“陛下,要是您问怎么挣钱我还能给出合适的建议。我不太懂战争,我现在只能说说我的想法——陛下您刚刚登基不久,犹伦之地起兵,赛飞伯爵造反,如果此时您不给他们些颜色瞧瞧我怕别的属地的人们也会竞相效仿,那样事态更加控制不住啊!”
“颜色瞧瞧,”内政大臣反问财政大臣道:“什么颜色?一切大型战争的颜色归根到底都是金黄色,你觉得我们此时的颜色够吗?”他顿了顿道:“赛飞已经得到了赛马尔城堡,一定会严密防守,犹伦之地刚占据我们两座城池,不用说士气也一定正盛。而我们刚刚损失一万五千左右的兵力,兵力和内需都正处在薄弱的时候,现在我们打任何一场仗都是危险的。”
亚索急问道:“我们国库现在还有多少黄金?”
内政大臣报出了一个数字。
亚索无奈的咬牙道:“钱对于谁都是不够花的。”接着他皱着眉头问内政大臣道:“你认为该怎么和谈?”
内政大臣忙道:“我初步是这么想的,陛下。我们绝不能对犹伦之地示弱,但我们也不能太计较城池的得失,谈判的结果是——只要他们不再向前推进就是我们的胜利。而赛飞伯爵那边,我们不如先让他名正言顺的代理赛马尔城堡,并且加封他的爵位,以此打消他的顾虑,为我们争取时间。只要有一年时间的准备,我们再打这两场战争便可以做到游刃有余。”
“我打断一下您的话,大人。”情报大臣道:“我觉得您的提议很好,但却是一厢情愿,以我对赛飞伯爵瓦万特的了解,第一,他不会给你一年准备的时间,第二,这个时候再对他加封爵位,无疑是火上浇油,这样不止不会打消他的顾虑,还会喂大他的野心。”
“如果是别人,我自然不会提这样的建议。”内政大臣道:“可是对于瓦万特,我觉得这个方法还是可行的。”
“我知道您是怎么想的,大人。”情报大臣道:“您可能还记的当时前王对他的许诺,我现在也是没忘这件事——二十六年前,前王率领赛马尔城中最后的骑兵反扑赛飞军队,赛飞军处于下风时,分派重兵企图攻占赛马尔城堡。而前王提前调动了离赛马尔城堡最近的军队,赛飞军进入城堡后遭到了这支军队的伏击,这支军队就是由瓦万特率领的。当时前王调兵时许诺他的是把赛马尔城和赛飞高地一并封赏给他,可后来却只封赏给他了赛飞高地,而且只封给他了一个伯爵,他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耿耿于怀是理所当然。”内政大臣道:“但我们完全可以利用这件事做些文章。瓦万特和已故的陆军统帅提蒙是前王的两员大将,虽然瓦万特是后来从别的敌城投降而来,但从我的目光来看,他的作战能力绝不下于提蒙,只是他为人过于耿直,说话也常常有口无心,无意间便会得罪人。前王对他心存芥蒂,又一再受到小人挑拨,便一直防着他,并未给他大的实权,可他一直跟着前王开疆扩土,忠心耿耿。我觉得这件事可以这么办——陛下就顺势给他一个恩典,派人加封他的爵位,并且告诉他,我们攻下赛马尔城堡本来就准备封赏给他,因为这本就是前王对他的许诺,我们以德报怨,这样他自然会对陛下感恩戴德,我们让他打消顾虑,同时也能打消他的野心。”
“忠心耿耿?”情报大臣道:“如果真是这样,前王调兵时便不会对他做出许诺,前王的目光不会错的,心存芥蒂也并非全因为他的有口无心。而关于瓦万特这个人,我来讲一个故事并且提出一个问题吧——一艘船从东海岸出发到西海岸那里运珍珠,去的时候海路艰难,途中狂风大作,而因为数不清的暗礁,海浪,这艘船是破了又补,补了又破,但它却仍然不停的前行,因为它觉得只要到西海岸,它便能装满珍珠。可是当它抵达了西海岸,却发现什么也没有,它只能这么回来,而回来的时候海路艰难,途中依然狂风大作,而因为数不清的暗礁,海浪,这艘船还是破了又补,补了又破,等它抵达东海岸的时候,它身上所有的船板都已经换过了,人们见到它依然叫他船,但我想问的是——它还是原来那艘船吗?”
会议室里的人都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内政大臣道:“你可以说它是原来那艘船,也可以说它是一艘新的船。”
“你可以说他是原来的瓦万特,也可以说他是一个新的瓦万特。”情报大臣道:“二十六年过去了,瓦万特对我们来说只是一个名字了。在要去西海岸运珍珠时的瓦万特在缝补自己的时候可能还是怀着希望,怀着快乐,但当他没有见到珍珠,或者——结果是只有半船珍珠,而这根本不是他心中原来所想的价位。在回东海岸的路上,他可能是怀着怨气,怀着愤怒,怀着被人欺骗和愚弄的恨意——而这些要远远比缝补自己更加可怕——以德报怨?感恩戴德?如果我们不准备迁都的话,我们不敢冒这样的险!”
财政大臣道:“我是管理财政的,情报大臣刚刚提到价位,对于这个我有发言权。从我所有理财的经验来看,做生意如同做人。我来讲一个实例,一个富翁很喜欢另一个人家中的一件古董,而另一个人并不想卖,富翁不断给他加价,直到出的这个价格那个人没有理由不去接受,然后他拿着那件古董到了富翁家,富翁很高兴,出钱时却只拿出答应他的一半价格,那人拿起那件古董想走,却发现周围围满了富翁的家人与打手,富翁问他是愿意放下古董拿着这些钱走,还是愿意留下古董的同时留下自己的性命。这个人做了第三种选择,他砸碎了那件古董——这件事让所有人看都不是最明智的选择,但对他来说这却是最解气的决定。”
“他将选择权留给了富翁。”内政大臣道:“你是毫无所得的放我走,还是毫无所得的打死我。你把我逼到了死胡同,我也将你逼到死胡同。”
“瓦万特终于还是砸碎了那件古董。”财政大臣道:“他进攻了赛马尔城堡,他把选择留给了我们。”
“如果我是那个富翁,”情报大臣道:“我便不会放他走,古董已经砸碎,脸面已经撕破,仇恨的种子在他的心中已经开枝散叶,他若有机会必然会深深的报复。”
“如果我是那个富翁,”内政大臣道:“我不但会放他走,还会将答应他的另外那一半钱一起给他,并且我会夸赞他的勇敢。因为这件事的起因在于我,我本是因为古董和他撕破的脸,可现在古董已经砸碎,但仇恨不能继续,报复不能到来。他不是个明智的人,我不能不是。如果我再不放他走,他的家人,亲人,或者敬佩他的人会干什么?冷箭难以避免,不知那里的罗网也会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张开,而最后谁都会遗忘当初那个已经碎去的古董,这是个没有头的结局。以赛马尔城堡现在的情况,它就如同这件被砸碎的古董,他掌握在我们的手里和掌握在赛飞的手里没有什么区别——我们不该因为这个已经没有什么价值的地方而再次引火上身。”
亚索点点头。
“陛下。”内政大臣道:“我们可以用另外一种眼光看待这件事,我打一个比方——一个地方盛产粮食,所有人都今天割一些,明天割一些。而我们最后占领了这个地方,并且割去了那里最后的粮食。我们离开了,别的人又占领了那个地方,但是粮食只有明年才能长出来,那么在这期间,谁占不是占呢?我们为什么不等到粮食长出来的时候再去占呢?”
情报大臣道:“你在准备的同时,别人也没有闲着。大人,虽然您的比方很好,但现在根本不是粮食的问题,而是安全的问题。”
“对于瓦万特,我还是觉得可以实行这样的方案。”内政大臣道。
“我来做一个假设,”情报大臣道,“如果瓦万特表面同意我们的和谈,但当力量聚集够了却突然出兵,我们该怎么办?从赛马尔处到我们都城,如果中途城镇抵抗不够有力,或者跟着叛乱,那么不用两个月我们便会面临兵临城下的局面。这也是为什么第一次我极力赞成陛下攻占赛马尔城堡的原因,我们不能给亚赛王弟说服公爵出兵的时间,因为赛马尔城堡只要出兵,骑兵快速,到都城路线又短,我怕我们会被打的措手不及。现在对于瓦万特也是如此,您在赌他感恩的一面,但我不敢赌他任何一面,因为任何一面都有可能发生,我只能找对我们最有利的一面,先发制人,那怕先把他窝在赛马尔城堡不出来,我们再用这个时间准备。”
“任何的决定都不是单一的,都会有一整套配合它的方案。”内政大臣道:“如果陛下同意用我的方案,我们再讨论侦查骑兵问题,情报耳目问题。我不是在赌瓦万特感恩的一面,是我们的金币和兵力都不太够,我只能接受最现实的一面。我也来提出一个设想,如果瓦万特根本没有反叛的意思,他只是趁机夺回了他认为本该是他的地方,而我们冒然出兵,都不会到赛马尔城下,就逼出了他反叛的野心!”
“大人,您敢保证用您的方式它便不会有反叛的意思?”情报大臣道。
“大人,您敢保证他一定会有反叛的意思?”内政大臣道。
“它还会是原来那艘船吗?”情报大臣问道。
“他为什么就不能还是原来的瓦万特呢?”内政大臣问道。
几人陷入了僵局。
“陛下,您看这样行不行?”财政大臣突然道:“生意场上有句话叫做闷声发大财。我们对这件事先不发表任何声音,暗中却挑拨铁城伯爵与赛飞发起战争,当人的目光转移的时候,他往往会忘记潜在的危险与真正的敌人,这样我们便可以趁乱浑水摸鱼,坐收渔翁之利。”
“把战火引到第三方?”情报大臣道:“我觉得这个方案可以讨论。”
“方案虽好,但实施起来却成功率不高。”内政大臣道:“如果想利用一个人,必须先了解这个人。铁城伯爵这个人不复杂,大家都知道他是自守门户,不愿多事的人,在我们第一次进攻赛马尔的时候,我们就希望铁城伯爵出兵夹击,但他以兵力不足为由拒绝,同时却送了一些钱过来。铁城伯爵给钱可以,让他打仗不行。这种人坐在家里还怕哪天天上的雷炸到他的头上,你怎么劝他出去点燃地上烟火的引线呢?”
“如果赛飞先去攻击他,同时我们又给铁城伯爵更大的利益呢?”财政大臣道:“赛马尔城离铁城很近,这次瓦万特的突然兵变估计铁城伯爵比我们还要害怕。因为人总是害怕损失自己已得的东西,就像你让一只狗叼走一根骨头很简单,但你让它吐出这根骨头很难一样。陛下,我是这么想的,我们不动声色的先在他们中间挑起一些事端,然后再告诉铁城伯爵,我们暗中得到消息,赛飞准备进攻他的城镇,而我们早对赛飞不满,只是碍于前王的许诺所以我们才一直没有出兵。但我们会帮助铁城,我们会提供粮食,马匹,黄金,他如果攻下赛马尔城的话,我们就把赛马尔城封赏给他。同时我们放出消息,让赛飞知道铁城准备进攻它,这样赛飞首先会无暇他顾,而两边最后若真的打了起来,等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我们再派部队去收个底儿,您看这样行不行?”
几个人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内政大臣道:“这个方案可以试试,但我还是不抱太大的希望,可是有一点我要提醒,制造事端的时间不能太长,我们才好另做打算。”
财政大臣高兴的道:“陛下,我也只是刚想到便提出了这个建议,最后当然还要您来决定。因为关于打仗我真的是不太在行。”
情报大臣道:“陛下如果用这个方案的话,我唯一觉得遗憾的是,我们开始这么闷不做声是有损陛下天威的。”
“我的父亲曾给我讲过一个寓言。”亚索道:“贫穷的人在大山里捡到了一件贵重的皮袍子,当他穿着这件皮袍回到自己村庄的时候,所有穷人都在恭维他,夸奖他,羡慕他。他也自鸣得意起来,慢慢的冬天过去,天气热了,他虽然穿着那件皮袍浑身难受,但他却不愿脱下,因为人们依然在恭维他,夸奖他,羡慕他,直到他热死在夏天烈日的底下。情报大臣,在事情上人们自然愿意虚实两顾,但如果只能选择一样,明智的人一定会选实,因为实有生路,虚无力量。所以天威什么的我们就不用再提了吧!”
“您真是圣明的陛下。”财政大臣道。
“能够追随陛下我一直感到荣幸。”情报大臣感恩道:“虽说天神的儿子必是天神,但我相信亚赛王弟一定不会有陛下这样的智慧。他也许确实有超越常人的一面,但和陛下您比起来,他所有的优点顿时便变成了让人一目了然的缺点。”
亚索面露喜色。
内政大臣道:“请陛下下令。”
亚索道:“我们先不要放出任何消息,不要表态。情报大臣,派人密切注视瓦万特的行动,期间有任何风吹草动要及时报告,那怕是你看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或者听说了什么,只要和瓦万特有关,不要疑虑,那怕草木皆兵,那怕披星戴月,也要第一时间报告给我。还有,想尽一切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制造铁城伯爵与赛飞之间的矛盾。我许你这件事上的任何特权,不论你告知他们什么,答应他们什么,哪怕你告知他们谁战胜了便封谁为国王,不用回报,一切皆准,我唯一的要求是,这一切必须秘密进行。”
“陛下放心,我有分寸,并且绝对到不了那一步。”情报大臣回道。
“内政大臣。”亚索又道:“找个能言善辩的人去犹伦之地,谈判的底线是阻止他们继续前行。然后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研究已有税法与兵员补充的可延伸性,我们不见得会用,但是有备无患。”
“遵命陛下。”内政大臣道。
“财政大臣。”亚索道:“找出短时间内能够迅速充盈国库的方式,特别时期允许你提出特别的方式,和内政大臣一样,我们不见得会用,但是有备无患。”
“遵命陛下。”财政大臣道。
“你们去准备吧。”亚索道,“情报大臣先留下,我有话对你说。”
等财政大臣和内政大臣退出会议室,亚索开口问道:“关于我父王的事,你调查的怎么样了?”
情报大臣道:“我还没来得及回报,陛下。事件有了重大突破,探子在今天傍晚抓到了王后的女仆,原来她并没有逃离的很远,她一直隐藏在离都城不远的村庄中。”
“审!”亚索简单有力的道:“除了王后,她是最大的嫌疑人,这件事一定要让它水落石出。”接着他想了想,又压低声音道:“秘密的审。”
“遵命,陛下。”情报大臣回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