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军还不知道刚才那一阵短促的枪声夺走了他们四条人命，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动静，萧剑扬和曹小强顺利地溜出猫耳洞，没有受到任何攻击。出到洞口，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萧剑扬贪婪地呼吸着，舒服，太舒服了，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空气是这么的清新甜美的呢？
曹小强小声说：“当心地雷！那帮狗日的特工把地雷埋得到处都是，有时候我们筑工事的编织袋他们都能塞进一枚地雷，上个星期就有一名战友在垒胸墙的时候压爆了沙袋里的地雷，被炸断了双手，还崩瞎了一只眼睛！”
萧剑扬说：“狗娘养的，迟早也要让他们尝尝这种滋味！”不敢大意，步步为营的往外走。还好，没地雷，贴着这块突出的巨石走出数米，再来一个转弯，就是越军的猫耳洞洞口了。四名越军就躺在前面几米远处，有两个还在哼哼，曹小强爬上去，挨个扭断了他们的脖子，也算是做了点好事，结束了他们的痛苦。萧剑扬则打亮手电筒照了照，这工事是土木结构的，开口朝天，入口窄小，比三十二号哨位还要寒酸，几根松木再加几个沙袋就成了，不像三十二号哨位，又是波纹钢又是伪装网，跟这帮孙子一比，称得上豪华了。他用嘴巴咬住手电筒，擎着自动步枪，弓起身子慢慢的钻了进去。这入口也勉强能容一个人钻进去，胖一点的都不行，难怪一班和二班一直奈何不了这四只耗子，这么小的入口，都不用什么自动步枪冲锋枪了，一把菜刀就能守住了！
往里面三米就全是水了，跟池塘差不多，这里灌水泡汤可比三十二号哨位严重得多了。曹小强从后面跟上来，小声说：“我刚才看了一下，那几个猴子脖子以下都又白又皱的，看样子被泡得够呛，我严重怀疑他们这几天是不是站在水里睡觉的······你说呢？”
萧剑扬小声说：“有这个可能······小心点，这里水很深！”
确实很深，往前跨一步就淹到胸口了。难怪那几名越军士兵在遭到毒蛇攻击的时候惊慌成这样，泡在水里他们根本就没法躲，不逃出去就只有挨咬的份了。这个洞穴比三十二号哨位还要窄小，四个人挤在里面都显得拥挤了，绝大多数地方都泡在水里，包括越军的床和被子。在水淹不到的地方放着一些物品，比如说电台、枪支弹药、锅子、米袋、罐头箱子以及背包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不多，但是已经把那点干燥的地方占了个精光，看样子真的像曹小强所说的那样，这帮猴子是站在水里睡觉的，乖乖，比他们还能扛。
两个干粮袋漂在水中，载沉载浮，几包吃掉了大半的干粮漂浮在水面和，和无数垃圾甚至大便混在一起，让这水变得更肮脏一些。不用说，这两袋干粮都是越军士兵在逃出去的时候撞倒的。
一个诡异的黑影在水面以下悄然出现，悄无声息的朝萧剑扬接近。
刷！
一道寒光闪过，浑浊恶臭的污水中，一团血花缓缓绽开。萧剑扬不知道什么时候拔出了匕首，只一刀就把潜在水中想给他来一口，以报断尾之仇的眼镜蛇的脑袋砍了下来，从污水中挑出一个还带着一缕血丝的蛇头，将它小心的扔得远远。老祖宗说，就算是对死蛇也要当心，有时候，死蛇也能要你的命。曹小强似乎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乐呵呵的打开一个个背包翻找着，想弄点纪念品。他对自己这种行为毫无愧疚感，对他而言，这些都是他的战利品，他爱拿哪一样就拿哪一样，打赢了你的东西就归我，天经地义的事情。
只是越南士兵也太穷了点，除了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和半盒受潮发霉的烟之外，愣没有找出什么能让他看得上眼的。曹小强大感晦气：“他妈的，带点值钱的东西你们会死啊？”
萧剑扬说：“他们穷得只剩下一条裤衩了，你还指望能从他们身上翻出什么值钱的东西来？”打开一个背包翻了翻，操蛋的，除了一些子弹壳之类的玩意儿之外什么都没有，哦，不对，在背包的夹层里倒是有一封信。好吧，这也勉强算是一件战利品，笑纳了。他实在不指望能有什么收获了，随手拿了一支AK-47和一支56式冲锋枪，曹小强也拿了一挺机枪一箱子弹，充当战利品，然后小心翼翼的退出去，把战利品交给来接应的梁班长他们，安装炸药包，躲进猫耳洞之后引爆，轰一声巨响，地面重重的抖了一下，碎石和破碎的松木满天乱飞，那个猫耳洞就这样被炸塌了，里面还传出一阵阵爆豆似的爆炸声，不用说，越军好不容易储存起来的弹药也被引爆了，流弹乱窜，弹片飞溅，足足过了一分多钟才停息下来。
梁学兵拍拍耳朵，吐出一口闷气，笑着说：“可算是把这帮猴子给料理掉了，今晚总算可以睡个好觉啦。小萧，小强，你们都掏到了什么好东西？”
这时伏兵也过来了，闹得那么凶，他不可能不过来：“对啊，你们都弄到了什么好东西？”
曹小强扬了扬手里那挺机枪：“就这玩意！他奶奶的，那帮猴子也太小气了，一点值钱的东西也舍不得带！”
伏兵接过那挺机枪看了看，说：“RPK班用机枪，好枪啊。”
曹小强无所谓：“喜欢就送给你好了，我还是觉得一大沓崭新的钞票或者一大包美味的零食更对我的胃口。”
大家冲这个贪心不足的家伙倒竖起一根大拇指，嘘声一片。伏兵哭笑不得的接过这件战利品，再怎么说也是打了一场小小的胜仗嘛，掏掉了越军一个猫耳洞嘛，弄件战利品回去也好作证明。
萧剑扬把他背出来的那两支枪上交，大家同样兴趣缺缺。现在不是抗战时期喽，放在那年代能缴获三支好枪，全连都跟过年一样高兴，可现在，中国士兵们就三个字：不稀罕！不过萧剑扬带出来的信引起了大家的兴趣，无聊嘛，无聊的人总是喜欢找点新鲜，书信报纸之类的东东无疑最受他们欢迎了，大家纷纷叫嚷着让他打开来看看，开玩笑说没准是一封鸡毛信，有绝密情报哩。萧剑扬也挺好奇，就打开了，往里面一掏，掏出两张信笺和一张照片，对着手电筒一看，嘿，是一个越南女孩子的照片，相貌挺清秀的，身材也不错，能打个八十五分呢。大家争着看，啧啧称赞，都说漂亮。不用说了，这封信肯定不是什么鸡毛信，只能是情书啦。展开信来，上面是一行行工整的文字，人长得漂亮，字也写得漂亮，再加两分好了，只不过，越南文字在兵们看来跟甲骨文差不多，谁也看不懂。曹小强眼睛瞪得跟猪尿泡一样大：“这什么鬼字啊，谁看得懂嘛。”
伏兵得意的说：“这个时候你就需要专业人士啦，让我来！”
大家不信：“你看得懂？”
伏兵傲然挥挥手，把那帮家伙赶开一点，别挡住了光线：“别忘了我爸是干什么的，广州军区高级参谋！打完越南之后，他就用棍子逼着我学越南话，写越南字，嘿嘿，太过深奥的东西我看不懂，但是一般的书信对话还是难不住我的。”
你妹，有个好老爸还真不一样！
梁学兵说：“别废话了，给我们念念！”
兵们一个劲的催：“对，快念，快念！”都迫不及待了。
伏兵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照着书信念了起来：
阿平：
农忙又到了，春季水稻收成很差，交了公粮之后就没剩下多少了，连饭都吃不饱，你爸妈说要多种几亩田，不然就没饭吃了。我只要有空就过去帮他们干点自己能干的活，他们很辛苦，当年中国军队打过来把我们的耕牛都抢走了，在犁田的时候完全靠人拉犁，或者用锄头掘，一天农活下来，腰跟断了一样疼。两位老人都不让我下田，说他们应付得来，我帮他们煮一下饭喂一下猪他们就很高兴了。
听村里人说，你经常给阿莲写信，你写可以，但是应该跟我说一声，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她人不错，我们关系很好，你以为挺秘密的，其实每一封信她都拿给我看，你要有外心，这不好。
你在那边还好吧？听说今年四月以来那边打得非常激烈，每天都有死伤的，光我们村就死了三个。你千万不要逞能，中国军队很凶的，你越是逞能他们打得越凶。还有，你那犟脾气要收敛一下，想办法跟长官们搞好关系，不要老是跟班长排长顶嘴，万一得罪了当官的，把你扔到柬埔寨那边去就更危险了，邻村去柬埔寨那边当兵的就死了好几个，连骨灰都没有回来。红色高棉士兵杀人不眨眼，到了那边就回不来了，你还是小心一点，如果可以的话，也想办法跟中国士兵说说，让他们别打你，总之一定要想办法活着回来，咱们结婚过日子，知道吗？
听说邻村几个士兵跟中国士兵关系搞得不错，经常用子弹壳之类的东西做成手工艺品，跟中国士兵换罐头吃，换烟抽，你学学他们，做点东西给中国士兵，就算换不到东西，也能搞好关系不是？如果能换点东西那再好不过了，听说中国的纱巾特别漂亮，可以的话你想办法给我弄一条红色的，结婚的时候我戴上，多好看。多给我写信，也多给你爸妈写信，别老是让我们日夜提心吊胆的，好吗？
······
开始的时候兵们还边听边笑，很快就没有人吱声了，听伏兵念完之后，大家都沉默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不出来。梁学兵再次看了一眼照片上的女孩子，叹息：“唉，他们其实也挺可怜的······”
王福说：“可不是，没准再过几个月那小子就能下阵地回家结婚了，结果······唉，只能怨他自己命不好。”
萧剑扬说：“有什么办法，在战场上就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再次看了看照片，心里也有点不好受，“算了，把它烧掉，然后睡觉吧，折腾了一天，你们不累吗？”
曹小强说：“我快累死了！”二话不说，回洞，睡觉。伏兵跟大家说了一声再见，也回去了。
在萧剑扬去掏洞的时候，王福和田豪杰两个已经帮他把床铺好了。其实也没费什么事，现成的空床就在那里，把那潮得能拧出水来的防潮被拿掉，铺上萧剑扬从连部领到的干燥的被子就成了。今晚还没轮到萧剑扬放哨，他脱掉满是泥浆的衣服泡在污水里洗了洗，拧干放在一边，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一条干燥的裤子换上，上床睡觉······真他妈的累啊！
睡到半夜，越军开炮了，咚咚咚打个不停，大概是发现有个洞被中国军队给掏了，死了人，想把场子找回来吧。老套了，我们一场军事学习的炮火都比你们猛多啦，萧剑扬眼都不睁，翻了个身，继续睡。只是在翻身的时候听到吱一声，似乎压到了什么，迷迷糊糊的也没睁开眼睛看————看也看不见，继续跟周公女儿约会好了。
第二天一觉醒来，才发现床上多了只死老鼠，都让他给压扁了。另外，两只老鼠正蹲在床上啃着他脚底那层厚厚的茧子和指甲，啃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