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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闯大祸了


萧剑扬设的陷阱是地弩。这种地弩可不好做,是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跟村里的老猎人学来的,一条用两米长的竹片做成的弓臂,一根用山藤纤维浸泡桐油后搓成的弓弦,还有一套固定和触发装置,相当的复杂。这种地弩一般是用来对付老虎和豹子之类大型掠食猛兽的,由于老虎和豹子的皮非常厚韧,做弓臂的时候得用上两片竹片才射得穿,只是这样一来,人力根本就拉不开了。他是请了两个猎人帮忙才把地弩设置好,一根用泥土弄得脏兮兮的细绳横拉而过,虎豹要是从地弩前面走过,就会绊到绳子,涂了虎药的利箭****而来,猎物往往来不及反应就被射中了。以地弩的杀伤力,想要直接射杀虎豹很难,但是涂在箭镞上的虎药异常霸道,几秒钟就会让猎物浑身僵硬、麻木,无可奈何的倒下,然后死去。这样的陷阱他设过几次,没有一次成功的,但愿这次能给他带来好运,阿弥陀佛!

潮湿的空气中,那一缕越来越浓的血腥味意味着好兆头,他的心激动得怦怦直跳,握枪的手都开始发抖了。这不正常,在老军人多年的训练之下,他持枪的技巧已经很老练了,几公斤重的步枪枪口再吊一块砖头,保持立姿瞄准姿势整整半个小时都不会抖一下的。他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对,赶紧停下来,深深的呼吸,让狂跳的心安静下来,抖擞精神,小心翼翼的靠近。

任凭他怎么强作冷静,当看到倒在地上的猎物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蹦了起来,放声欢呼,激动得不行不行的————

老虎!

一头三百多斤重的老虎!

吊睛白额,黄黑条纹的条毛,一条又粗又长异常有力的尾巴让它抽上一下人就得趴下,尖牙利爪,肌肉异常发达,处处透着百兽之王的骄傲与霸气,正是一头已经越来越稀少的华南虎!涂了虎药的毒箭深深的扎入山中之王柔软的腹部,夺去了它的性命,山中之王双目圆瞪,血盆大口重重咬在一块石头上,似在发泄临死前的愤怒与不甘。很难想象这临死前拼尽全力的一咬有多重,以至于一颗军刀状利齿都齐根崩断了,嘴巴鲜血淋漓,那凝固了的愤怒与不甘,让萧剑扬一阵惊恐。他再次深深呼吸,鼓足勇气蹲下去,说:“虎啊虎,我不是故意要跟你过不去的,我也不想杀生,但是如果我不上山打猎,我的学费还有爷爷的药费都没着落啊······再说了,我也是闲着没事设这个陷阱碰运气的,根本没指望能够碰到你,这应该说我运气太好呢还是你运气太背呢?你就别生气了,要不下辈子你变成狼狗,我顿顿大鱼大肉的养着你好不好?到底好不好,你应一声嘛!”

倒在地上的老虎保持着沉默,一声不吭————你死了两三个小时再吭一声试试?于是,萧剑扬理直气壮的提议:“你不应声我就当你答应啦,咱们握手言和,下辈子我当个有钱人,你当我的狼狗,我天天买新鲜的牛肉羊肉给你吃,你爱吃多少就吃多少,吃到吐为止,就这么说定啦!”

要是老虎能听到如此美妙的约定,没准会再气死一次。萧剑扬可不管,他只求个心安,许下一堆空头支票后,把扎入老虎腹部那支箭拔了出来,拆掉地弩,然后抱住老虎往肩上扛,结果······不到一百斤的小身板想扛起三百斤重的老虎,可能吗?他憋得小脸通红,脖子涨得老粗,青筋血管都暴露出来了,虎大爷还是纹丝不动的趴在那里,说不动就不动,咬定青山不放松了。他尝试了几次,还是搬不动,反倒累了个半死,这才沮丧的想到,这样的大家伙得最少两个大人合力才能抬下山的,他这点力气还不够看。没办法,还得下山去搬救兵————妈蛋,早知道这样就多约几个人一起上山来查陷阱了,麻烦!他活动一下发酸的手臂,像个警惕的哨兵一样四处张望,确定这一片山林没有人活动的迹象后才蹲下去,抚摸着虎须套近乎:“老虎,老虎,我先下山去找人帮忙了,你就呆在这里等好,知道不?别让别人发现了,他们要是发现了你,咱们的约定算是泡汤了,你下辈子的鲜肉就没啦!听话,听话啊!”一通威逼利诱,确定老虎不会自己站起来跑掉后才稍稍放心,鬼鬼祟祟的站起来往山下溜,生怕被人发现。

在下山的时候,他顺手把那颗崩落的虎牙捡起来,放进了口袋里。这份特殊的战利品将陪伴他一生。

上山容易下山难,特别是雨天,更是难上加难。山路湿滑陡峭,泥泞不堪,就算是山羊也很难不被滑倒,萧剑扬还没有山羊的本事,再加上心情激动,恨不得长一双翅膀从山上飞下去,走得不免急了点,所以这一路他基本上是滚下去的,等下了山,整个人都成了泥猴子了。泥猴子对自己这副狼狈样毫不在乎,两片脚掌上下翻飞,士气如虹,朝着村委会一路冲去,跑得那叫一个快,要是在晴天,准能带起一道烟!

村长正在和他儿子一起喝酒。

穷山僻壤的,没有什么好菜,一只野兔一盘咸脆花生米,就是这么多。村长儿子是退伍军人,会开车,这两年一直在外地跑运输,难得回来一趟,爷俩当然得好好喝两杯。村长正夹起一条兔子腿放进儿子碗里,外面传来萧剑扬欢快的叫声:“村长!村长!”

村长老婆迎了出去,看到这只乐不可支的泥猴子,顿时乐了:“小剑,你是不是刚在池塘里跟野猪打过一架啊,怎么成了这副德行?”

萧剑扬抹掉脸上的泥巴,咧嘴直笑,露出一口白得让人妒忌的牙:“刚从山上下来,一路滑的,这路实在太泥泞了。”

村长老婆问:“下雨天,又湿又冷的,你上山干嘛?快进来烤烤火,喝口热水暖暖肚子吧。”

萧剑扬甩掉已经变成一团泥巴的蓑衣,把56式半自动步枪摘下来放在门口,走了进去,叫:“村长,我为村里除了一害了!”

那年代曾把老虎列为四害,各地发动民兵和地方部队大量剿杀,干掉一头老虎就算除了一害,一面“打虎英雄”的锦旗是少不了的,连带村干部也脸上有光,所以嚷出除了一害的时候,萧剑扬那股自豪劲就别提了。

然而,屋里三个人听了这话,都愣住了。村长霍地跳起来,跑到门口探出头去左右张望,确定没有人了,砰一声把门关上,把萧剑扬拉过来,紧张的问:“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萧剑扬说:“我给村里————”

“小声点!”村长更加紧张,声音压得低低的。

萧剑扬很是诧异,见村长一家都神经兮兮的,他也跟着紧张起来,小声说:“我说我给村里除了一大害!我设的地弩射死了一头老虎,一头足有三百斤重的老虎!”

村长儿子声音压得更低:“你逗我们玩的对吧?这种事情可不能拿来开玩笑!”

萧剑扬觉得自己受到了侮唇,声音提高了八调:“这种事情我敢拿来开玩笑吗?我刚刚到山上查陷阱时看到的,那头老虎的身体足有两米多长,箭射在它腹部,断气都有好几个小时了!它太大了,我一个人搬不动,所以才下来找村长叫人帮忙!你看,这是它的牙齿!”说完掏出那枚虎牙冲村长一家亮了一下。

村长劈手夺过虎牙,凑近眼前仔细查看,露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真的是虎牙!我们村出了个打虎英雄啊!”

村长儿子要过虎牙,学着他老子的样子翻来覆去的看,面色更加难看。

萧剑扬开始觉得大事不妙了。他过去曾不止一次的听村长和村里的老人抱怨说这么多年了,村里竟然没有打到过一头老虎,到了邻村都抬不起头来,现在他总算是洗涮了这一耻辱的纪录,他们应该高兴才对的,怎么面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他有些惊慌的问:“村长,怎么啦?”

村长老婆叹了口气,说:“小剑,你闯大祸了!”

萧剑扬更加害怕了:“我······我闯了什么大祸啦?”

村长老婆兼村支书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说:“这是县里下发的文件,你看看就明白了。”

萧剑扬用微微颤抖的手接过来,扫了一眼,哦,是十几天国家颁发的新法令,由于太过偏僻,从县里下发到村里,都过去了半个多月了。文件开头一行大字让他心惊肉跳:

《绝对禁止以任何形式任何理由猎杀华南虎等极度濒危物种,禁止走私交易虎皮、虎骨,违法必究!》

————由于过度猎杀,华南虎已经濒临灭绝,国家不得不紧急行动起来,挽救这一古老的物种。拨乱反正之风劲吹,呼一声把萧剑扬手指尖已经快要够着了的打虎英雄锦旗给吹飞了,天堂与地狱的距离就这么近,转瞬之间,他就从新鲜出炉的打虎英雄变成了偷猎者————要坐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