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兵器落地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广场中份外响亮,一个健康兵卒扔下手里的钢刀哭着冲了出来道:“俺可不想造反,是伙长带着俺过来的,说是跟着太子杀奸臣,俺不知道是要造反呐!侯爷救命!”说罢跑到城管队员近前跪倒。
李天一吩咐王麻子将人带到后面毫升看管起来,等此间事了再做理会。刚刚带走这个兵卒,只听对面刀枪落地的声音响成了一片,大批兵卒哭喊着跑了过来。李天一忙喝道:“双手举过头顶,就地跪倒,降者不杀!”顿时人群矮了一截,举起的胳膊如秋后的农田一般。
“混账!不准降!随孤王杀入坤宁宫,尔等就是从龙之臣,各个皆是公侯之位,敢降者立斩无赦!”李弘冀看着眼前遍地的降兵,心中一片茫然。谋划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寻机将宁国军、建武军调出了金陵,将左金吾卫调出了宫城,又将与自己平起平坐的皇太弟除掉,本想凭借手中的五千健康军还有宫中的内应,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自己这个皇太子便可御极宇内。
一切都这么顺利,只是到了最后突然冒出来的李天一还有这群城管让自己功亏一篑,实在是不甘心!想到这里,李弘冀涨红了双眼,脸上鼓起的腮肉又多了几分狰狞,顺手劈倒了身边跪地求饶的兵卒,举起还在滴血的直刀吼道:“都起来,随孤王杀了李天一,杀入坤宁宫!”
说罢回头李弘冀看了看陈觉、冯延鲁等人,见几人都是脸色惨白,魏岑已经跪倒在地号啕大哭,冯延鲁望着李弘冀缓缓地摇了摇头,颓然倒了下去。李弘冀顿时呆若木鸡,手里的直刀也落到了地上。
“别动!”就在此时,众人身后的魏新突然冲上来抽出腰刀架在李弘冀脖子上叫道:“早就看出你们这些人图谋不轨,不枉我混进来忍耐了这么多日子!”
魏新推着李弘冀叫道:“贼子,还不与我向李候爷请罪!”李弘冀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任凭魏新推着走到了李天一近前。魏新讪笑道:“李候爷,小人魏新是中书令府上的管事,自从上次从劳役营回来,小人便一直仰慕候爷的风仪,可惜无缘拜见。今天小人受魏岑那老匹夫蒙蔽,这才随这贼子进了皇宫,还请候爷看在小人幡然悔悟还擒得贼首的份上,在皇上、娘娘面前美言几句,留小人一条活命,小人魏新,不,小人今后便是李新,愿为候爷门下走狗,为奴为婢,至死不渝。”
李天一笑道:“张新,魏新,现在又是李新,你堪比三国的吕布,三姓家奴啊。”
魏新见李天一露出笑容,便笑得越发谄媚道:“小人怎敢比吕布,小人就是候爷手下的一条狗,愿为候爷尽心尽力办事!”
李天一笑道:“好!果然有一套,做人做到你这个份上,也算是难得!”魏新忙在一旁陪着干笑。不想李天一满脸的笑容突然停了下来,一脚踹翻这魏新道:“太子纵然有错,也是天潢贵胄,岂是你这样的腌臜货色能胁迫的!”
说罢回头吩咐王麻子道:“绑了,先挑了手筋脚筋,扔到一旁等候发落。招呼左金吾卫巡城,胆敢趁乱生事者直接砍了。将这几位大人送到刑部大牢,健康军的兵士先押回城管大营严加看管,留两个中队护卫宫城,其余人等都回城管大营吧。”
看着众人押送健康军卒出了宫城,李天一心里有些好笑,古今同理,这城管大军无论是后世还在当下都是最有战斗力的队伍啊。
厮杀了这一夜,现在总算是大局已定了。心中暗自叹着“城管威武”,李天一回到坤宁宫,拜见李煜与钟皇后,将自己的安排奏陈两位大唐现在的当家人。钟皇后沉吟了片刻道:“李候处置甚是妥贴,今天平叛,李候功高至伟,本宫与郑王自然不会埋没了李候的功劳,那逆子.先圈禁宗人府吧。”
“如此微臣告退!”李天一躬身施礼,便要告辞。家里那帮女人不知道如何担心呢,李天一现在就想着赶紧回去报个平安。
“叛军为乱,非常时期,宫中恐有不靖,李候今夜就留宿宫中,也好就近护得本宫母子平安。从嘉,速速传太医为李候治伤,本宫去照料圣上了,今日早朝,你与诸位大人商议善后事宜吧。”说罢钟皇后起身,进了寝宫。
“可外臣留宿宫中怕是不和规矩.”留宿宫中自然是一份恩宠,可自己真不想要这份殊荣啊。见钟皇后根本就没理自己,李天一只好作罢。
李煜过来一拍李天一的肩膀道:“李候,今日多亏有你在,若不然,本王恐已遭不测了。”
李天一一咧嘴,大哥我这肩上还有伤呢。忙躬身道:“都是娘娘与郑王福泽绵长,自然有惊无险,微臣不过恰逢其会罢了。”
李煜摆了摆手道:“孤王心里有数,贾卜泉,招太医为李候治伤,找些人手将宫内清理一番,再将偏殿打扫出来,安置李候好好歇息。”
李天一先出门寻得王麻子、赵重、韩秃子、崔勇等人,细细吩咐了一番,唯恐众人守卫宫中失了规矩惊扰了宫中的贵人。这帮货大多可都不是深好出身,可千牛卫死伤殆尽,手头能用的也就是这帮好汉了。
王麻子胸脯拍得山响,吼道:“候爷放心,俺王麻子虽是粗人,可也明白今夜候爷带着俺们挣下了一份泼天的大富贵,谁敢这个时候闹出事了,俺王麻子活剐了他。”
赵重原本就是马仁裕的家将,高寿也是宫中侍卫出身,李天一吩咐两人今夜多多辛苦,四处巡视,又找人去城外庄园送信,免得家中众女挂念担心。见众人领命而去,李天一这才随伺候在一旁的内侍来到为自己准备的偏殿。
招来的太医早就等候在一旁,见李天一进来忙近前施礼,为李天一细细包扎。无论是内侍还是太医都在宫中呆了多年,自然是眉眼通挑之辈,今夜这位李候平叛救驾,日后的前程自然不用再说,已经不是宠臣、圣眷所能形容的了,所以伺候得尽心尽力。
李天一先前便受了箭伤,厮杀起来虽有锁子甲,可也被砍得浑身青紫,尤其腿上还一个窟窿。招来的太医将李天一浑身的伤口清洗了一番,只有这宫中贵人才能享用的疗伤药膏厚厚抹了一层,这才细细包上白布,将李天一裹得如木乃伊一般,手脚都回不过弯来。内侍又端来饭食汤水,待李天一用完,这才伺候着李天一躺在床上,只留了角落里的纱灯这才悄悄退下。
这一夜过得实在是太紧张刺激了一些,又厮杀了两三个时辰,李天一也着实有些乏了,身上的伤处涂了药膏,清凉透体也不那么疼了,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钟皇后、李煜与周娥皇自然在寝宫伺候李璟,李芳仪和周薇两个小丫头也没有回永嘉公主的寝宫,就在外间添了两张罗汉床,自有宫人伺候着歇息。
周薇刚刚睡下不久,突然一声惊叫坐了起来,浑身大汗淋漓,回想梦中死尸陈籍鲜血横流的可怕情景,便再也睡不着了。看看对面睡得正香的李芳仪,周薇披上外衣走了出来。外间伺候的宫女见郡主出来,自然跟过来伺候着。
周薇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盏,随口问道:“李候爷可在宫中守卫?”
“回禀郡主,王爷招了太医为李候爷治伤,可能候爷伤势颇为严重,便留候爷在偏殿休息了。”
周薇闻听李天一留在宫中,心里便安稳了一些,又听宫女说李天一受伤颇重,心里便又悬了起来,忙起身让那宫女领着去偏殿探视。
周薇此时不过十岁,又是颇受圣上宠爱的郡主,去探视李天一这宫女倒也不会想到其它或是不合规矩之类的念头。便是有,贵人们的事情也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宫女所能过问和上心的,这宫女能做的也只是当做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不记得而已。
角落里仅剩的一盏宫灯散播着昏黄柔和的光线,李天一身着中衣躺在大床上,露出来的肌肤都裹着一层白布,星星点点渗出的血迹,将白色的丝衣染得如那经了一夜北风落下的一层梅花瓣。睡梦中李天一不时皱紧眉头,仿佛身上的伤势疼痛难忍。昏黄的光线将李天一镀上了一层模糊的有些不太真实的轮廓,原本经常一副欠扁的面孔,此刻却多了几分英气。
小丫头走到床边,伸出细嫩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李天一的胳膊,又缩了回去,生怕惊醒了床上这人。周薇父母早亡,从记事起便与姐姐周娥皇和姐夫李煜一起生活,虽然周娥皇如母亲般将这小妹的生活照料得无微不至,但小丫头情感中最重要的那部分却始终无法弥补。虽说性子自小就比一般的女孩子要刚强,可每次看到李芳仪在自己父皇怀里撒娇,心里总会觉得有些怅然若失。
当自己与芳仪抱在一起无助地看着飞来的利箭,当自己惊恐到了极点自认必死的时候,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住了自己,将那利箭和乱军挡在了身后。虽是危急万分,周薇却无暇顾及,在这满是血腥汗味的怀里,周薇感到如儿时在父亲怀中那种温暖和安逸,可以无忧无虑由着性子撒娇的感觉。
一点泪光顺着周薇精致的小脸滑落到地上,周薇抹了抹双眼,将那只温暖的大手抱在了怀里,感受着胸前的大手传来的暖意,慢慢蜷曲着如小猫一般躺在床边,这才安心地合上明亮的眸子,面上露出一丝久违了的满是幸福温馨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