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李天一,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李天一跪倒在金殿,一边叩见李璟,心里一边叹息,这古代什么都好,就是动不动就要下跪,实在是太别扭了,可又不敢不跪。皇帝佬的面前规矩大了,万一看自己不顺眼,寻个由头就能把自己咔嚓了,好在李璟并没有让自己别扭多久,御座上的李璟马上吩咐道:“平身,抬起头来。”
李天一站起身来,仔细打量了一下李璟,除去冕冠龙袍的话,这位南唐中主倒颇象个儒雅和善的中年大叔,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李天一打量李璟的同时,李璟也在看着这位近日里名噪金陵的才子,果然是一表的人才,同带着镣铐、鼻青脸肿跪在一边的宋敛达一比更显得玉树临风、卓尔不群。
这时冯延已喝道:“大胆刁民,竟敢如此直视陛下,显然是目无法度、欺君罔上,殿前武士,还不将刁民拿下!”
李天一笑着一拱手:“冯大人,这可不是在您的官衙,陛下面前岂有你发号施令的份儿?想在金殿上发威,您还早了点。”
李璟这时也不悦地朝着冯延已“哼”了一声,冯延已连忙躬身道:“陛下,老臣一时情急,请陛下恕老臣君前失仪之罪。”李璟摆了摆手,这才对李天一说道:“你莫非就是‘有井水处必有李词’的李天一?”
“小子惶恐,虽填得几首词令,恐难入大家法眼,不敢当此赞誉。”李天一忙躬身答道。
“嗯,谦逊有礼,倒也有几分才子风范,你作的《酣酒集》朕已读过了,能做得如此佳作,恐难当凶徒的恶名。”李璟这已经是有意庇护了,也让群臣知道自己的心思,不想李天一却接着说道:“词令者小道也,能作佳词者,人品未必也佳,譬如冯大人也曾作过‘花前失却游春侣’的佳作,但这纵子行凶,、颠倒黑白的功夫却远在其文采之上了。”
“陛下,李天一这凶徒当街行凶,重伤和杀死建康军数人,与谋反无异,请陛下详查,建康军上下皆亲眼所见。”冯延已见李璟对李天一似乎颇为赏识,便急于将造反的罪名扣在李天一头上,只要坐实了这个罪名,这李天一就死定了。
李天一笑道:“请问冯大人,建康军与在下交手是在什么地方?”
“龙光门。”
“准确地说是龙光门我的妻妾所居住的院落之内,那么再请问冯大人,这怎么叫当街行凶呢?如果不是建康军杀上门来,怎么会有这样的冲突呢?”
“你这凶徒,当街行凶,杀死我府上的家奴,又重伤犬子,宋校尉这才调动建康军对你围捕,没想到你这凶徒负隅顽抗,竟胆大到对围捕你的兵士动手,死伤了数人,这你总要承认吧?”
马仁裕这时低声说道:“堂堂拱卫京亟的军队,与平民动手竟然还损失惨重,真不知道平时都在干些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实在是好笑!”几位站在马仁裕身边穿红挂紫的将军们一阵嘿嘿低笑,脸上满是嘲讽。从一品骠骑大将军王彦铸拱手道:“马老将军这就有所不知了,这建康军的本事也是不差的,要说这寻花问柳、欺男霸女、滋扰百姓的本事,在大唐军中要是认了第二,怕是没人敢认第一了。”左金吾卫大将军李征古老脸红了一下,刚要开言,想想又忍住了,默默站在一边。
这时李天一又接着说道:“冯大人说我当街杀死他府上的家奴,那么请问这些家奴的尸首为何也出现在小院而不是在大街上呢?这是其一,其二,冯大人位高权重,即便是在金殿上都是八面威风,我平白无故难道犯了失心疯宁可砍头也要杀死你的家奴?”
“这个,能做出如此勾当的凶徒,自然是丧心病狂,不能以常理度之。”冯延已一时语塞,不过犹自嘴硬。
李天一上前拱手道:“陛下,小人当日得小婢告知,内子在大街上被无赖纠缠,便匆匆赶了过去,不料见宋敛达和冯思远率众恶奴要强抢内子,内子被逼之下,只能殉节,天幸小人来的及时,内子才留得一条性命。不想宋冯两人竟率众恶奴围攻小人,小人无奈之下,才伤了人命,请陛下明察!”
“你胡说!我儿知书达理,宋校尉也是国家的栋梁,怎么会行此无良之事,分明是你血口喷人,妄图摆脱罪责,请陛下明察!”
李璟此时自然相信李天一所说,不过无凭无据,自然也不能就此断定冯延已在撒谎。看了看金殿上的众人,李璟问道:“两人各执一词,众位卿家以为如何?弘冀、从嘉你们觉得怎样?”冯延已、宋齐丘一党自然指责李天一穷凶极恶、死有余辜,恳请皇上赶紧下旨将李天一收监,择日问斩。皇太子李弘冀拉拢冯宋一干人还来不及,自然不会去得罪朝中的两位大佬,也随声附和说该斩。安定郡公李从嘉对朝中的事情从来都是不闻不问,这次自然也是不置可否,一切全凭陛下圣裁。
李璟有些失望地看着群臣和自己的两个儿子,冯宋一党果然气焰熏天,竟无一人敢站出来主持公道,的确是到了该整治的时候了。昨日钟皇后的话犹自在耳,果然是养虎为患,冯宋一党难道真的以为这朝政就任由他们摆布了吗?正要说话,李天一拱手道:“陛下,纸里终究是保不住火的,小人有一法,可立辨真伪。宋敛达当日被马老将军捉拿之后,尚没有机会与冯思远串供,只要将两人分别置于两个房间当中,令其写出当天如何遇到小人的妻子并将随后的事情供述一遍,如果两人所写的一致,说的便是真话,如果不一致,便是欺君之罪,请陛下明察!”
这可是后世的警察叔叔常用的手段啊,我就不信两个家伙能这么心有灵犀!李天一正在得意之间,冯延已说道:“陛下,犬子以被这凶徒打成了重伤,不要说写字,连说话都十分的困难,恳请陛下垂怜!”
我靠,这老家伙脸皮是真够厚的了,都到了这个份上还不认输,真是人至贱则无敌啊,佩服,佩服!李天一正在腹诽冯延已,半天都没有说话的宋齐丘这时慢吞吞地说道:“不管细节如何,李天一这凶徒目无国法,竟与护卫皇城为任的建康军动手,这与谋反无异,论罪当磔之,诛九族,就凭这一点就足以将这凶徒定罪了,又何必在此多费口舌!”
磔之!这老家伙也真够狠的,不但要杀了自己,还要凌迟!李天一心里不住地问候这个老家伙的女性直系亲属。殿上的众人也用同情的眼光看着这个年轻人,同时招惹了朝廷的两个宰相,还能有你的好日子过吗?真是可惜了,天妒英才啊。
“此事尚需从长计议.”李璟刚刚开口,老将军马仁裕犹豫了半天,终于站出来说道:“陛下,此事非但不是李天一与建康军争斗,而是宋敛达和冯思远两人目无军纪,肆意调动建康军以下犯上,围攻我宁国军的昭武校尉,依大唐军律,当斩立决!”
此言一出,朝堂一片愕然,枢密使兼兵部尚书陈觉问道:“马将军,李天一何时成了宁国军的正六品昭武校尉,兵部怎么不知道?可有呈文?”
马仁裕冷冷说道:“先皇的恩典,宁国军可自行任命六品以下将校,我宁国军何时擢拔李天一为昭武校尉,与你兵部何干?难道宁国军你陈大人也要插上一腿了吗?”马仁裕与烈祖李昪一同打下了大唐的基业,宁国军就是当年马仁裕散尽家财从湘赣一带招来的子弟兵。大唐立国后马仁裕一直呆在宁国军中,不愿升迁,于是烈祖李昪便给了马仁裕便宜行事的权利,也算是为子孙留下了京亟的一道屏障。只是马仁裕向来低调,从未动用过这项特权,倒让众人渐渐忘记了。
宋齐丘这时看了一眼马仁裕,阴阴地说道:“马老将军,难道为了此子老将军甘愿欺君吗?”马仁裕品阶虽不高,但在满朝的武将当中,却是资格最老的一位,当年为国却有着非同寻常的威信。宋齐丘此言一出,众武官自然群情激奋,骠骑大将军王彦铸走出朝班,手指宋齐丘叫道:“宋大人,马老将军的忠心可是大唐第一份的,他随先皇打江山的时候,有些人还不知道在干什么呢?宋大人此言,可是不将我们这些武夫放在眼里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