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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金殿对质(三)


“马将军说此人是他宁国军中的昭武校尉,可有凭证?大唐立国以来,宁国军这么多年也未曾不经过兵部自行擢拔将校,更别说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李天一昨天与犬子发生冲突,今天马将军便成了昭武校尉,此事不能不让人生疑。金殿之上,圣上面前,公然袒护当街行凶的恶贼,将我大唐的官爵随意相授,难道这欺君的罪名可曾冤枉了你马仁裕?宁国军骄横跋扈了几十年,是该整治的时候了,否则各位统兵的将军,镇守各地的节度使争相效仿,国家岂无可用之兵了?大唐各军,怕是要成为某些人的私军了!”宋齐丘依旧不急不缓,眯着眼睛缓缓说道,可这话语之间,却字字诛心,再说下去,怕是要指责宁国军怀有异志,准备改换江山了。

冯延已见宋齐丘已经将矛头对准了马仁裕,忙也上前说道:“宋仆射此言甚善。兵者乃是国家重器,岂容私人把持!为武将所虑者应是如何报效圣上朝廷,建功立业于沙场,倘若人人拥兵自重,视麾下兵卒为私产,国家官爵为私物,长此以往,臣恐大唐危矣!”

枢密使兼兵部尚书陈觉也走出朝班,向李璟躬身说道:“两位仆射所言甚是,恳请陛下三思,此正逢盛世、四海升平,非大唐初创之时,武人素来以自傲,视朝廷法度于无物,若不能整治一番,则大唐军令不出朝堂之时不远。臣附议两位仆射所议!”

“臣附议!”户部尚书冯延鲁躬身上奏道。

“臣等附议!”工部尚书查文徽等人也都走出朝班,躬身上奏。冯宋两人见朝堂上近半数的官员都出言附和,相视微微一笑,随即躬身下去,等候李璟的决定。

李天一在一边冷眼瞧着冯延已、宋齐丘等人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心里有些沉了下来。冯宋两人把持朝政数十年,亲信遍布朝野,这势力真不是盖的。先是打击马仁裕,等自己身后的这颗大树倒了,下一个就该轮到自己倒霉了。本来这朝堂上李天一一个六品的校尉,能站在这里已经是皇帝的恩典了,自然没有他说话的份,现在看形势急转急转直下,再让冯宋两人这么煽动下去,自己的小命可就有点危险了,忙站出来喝道:“大胆!宋齐丘,你可知罪?”

“我宋某人一心为国,即便得罪了朝中的权臣也在所不惜,又有何罪?倒是你一个小小的校尉,竟敢在金殿之上胡言乱语,无端诬蔑上官,其罪非轻.”

“宋齐丘,尔不过是朝中大臣,自当恪守臣子的本份,先帝赐予马老将军便宜行事的权利岂是尔等所能置喙的?先帝英明神武,开创我大唐的千里河山、万世基业,其所言所行皆圣人所为,你便是位极人臣,终究还是我大唐的臣子,无端质疑先帝的旨意,且不论君前失仪之过,这悔谩先帝之罪,宋仆射,你可担当的起?”

宋齐丘忙向上躬身说道:“陛下,老臣一时情急,口不择言.”

“宋仆射,你恐怕不是一时情急,而是一贯如此了吧?陛下已经即位十二载,文治武功皆不逊于先皇,朝中事务自会乾当独断,你怂恿群臣,大有逼宫之势,宋仆射,冯仆射,你们两人好威风,好势力,这朝堂之上,大小事务怕是只能由你们两位一言而决了吧?”

“你胡说!我等只不过见识相同,岂有.”

“够了!不必多言,当今圣上慧眼独具,早以洞若观火,又岂容尔等狡辩!”李天一朝众人一拱手:“诸位大人,李某粗鄙,也知古人言‘养不教,父之过!’”李天一用手一指冯延已、宋齐丘两人:“两位仆射大人的公子在下也见识过了,横行金陵的威风不逊于两位仆射大人,这睡花眠柳、寻衅滋事、为祸乡里的名声怕是各位皆有耳闻吧。自然,冯仆射也不逊其子,几月前在下就亲眼所见这冯仆射凭借宰相的官位在琦玉坊竟要强嫖,不想这大唐的官位还有如此的功用,在下的确是见识了。”众人自然知道这段典故,不由相顾莞尔,只有冯延已面色铁青,恶狠狠地看着李天一。

李天一又一指马仁裕说道:“马老将军一生忠心为国,与先皇一起开辟了大唐的基业,先皇常倚为肱股之臣,以兄弟视之。当今圣上即位,老将军甘愿屈居于右金吾卫大将军一职,为国编演强军、抵御外悔,堪称国之干臣。可怜年近古稀,独子战死沙场,为国捐躯,让老将军白发人送黑发人,此等的忠心义胆,反被人说成心有异志,常怀不臣之心,天理昭昭,诸位大人不觉良心有愧吗?”

李天一言罢,傲然立于马仁裕身侧。马仁裕这时上前一步,将头上的官帽脱下捧在怀里向李璟道:“陛下,老臣从军五十年,跟随先皇近四十年,侍奉陛下也有十几年了,从未有人怀疑老臣的忠心。今遭人置喙,臣已无颜在朝为官,臣。。乞骸骨!”

“马叔叔不必如此,不管别人如何说法,朕相信你!”李璟情急之下,小时候对马仁裕的称呼脱口而出。望着马仁裕满头白发,李璟也是感慨颇多。李天一的一番话,已经将这冯宋两人摆到了自己的对立面,今天若是再不加处置,日后自己这个皇帝在朝堂之上怕是没什么威信可言了,群臣怕是只知有两个仆射,不知有自己这个皇帝了。

李璟随即狠狠地看了一眼宋齐丘说道:“马叔叔与先皇情逾兄弟,我李家负马叔叔颇多,还请看在先皇的份上不要弃朕而去,朕是不会相信他人的调拨离间。”

马仁裕忙跪倒叩首道:“陛下言重了,为国杀敌、报效疆场是臣的本份,陛下如此称呼,折杀老臣了!”李天一这时才深深地出了一口气,看样子,这一关自己是过了,只要马仁裕这棵大树不倒,自己就应该没什么危险了吧。

李璟忙命太子搀起马仁裕,李天一犹不满足,又向李璟躬身说道:“陛下,微臣去解救贱内之时,太学院马雪晴掌教与马玉玲、马玉珑姐妹也曾亲见,韩熙载大人的公子韩子其也赶来救臣于建康军的围攻之中,这些人都可为微臣作证,微臣并无虚言!请陛下将一干人等召来一问便知。”

“不必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李璟不得不做出些表示了。扫视了一眼朝中的群臣,李璟冷冷地问道:“宋齐丘,你今年有七十了吧?”

“老臣六十有八了。”

“如此高龄,尚且为国操劳,实在不是养生之道,朕虽离不开宋卿,却不能让宋卿太过辛苦,拟旨:晋宋齐丘为青阳公,受青阳一县赋税供养,与九华山颐养天年。”

宋齐丘身子一振,颤抖着摘下了自己的官帽,放在一边,露出了满头的白发,拜伏在地上叩首道:“谢主隆恩!”两滴老泪落在了地上。众人都有些不忍,李璟看了看,继续说道:“宋敛达,你这个校尉也不要做了,回去好好侍奉尔父,即刻启程吧。”

“臣。。小民遵旨!”

宋敛达起身,扶着自己的老父,两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出了金殿。宋齐丘把持朝政几十年,门生故旧自然众多,今日被罢官,竟无一人敢为其求情,都呆呆地看着这个曾经横行朝堂的大佬如此落寞地走完了自己的仕途。

“冯延已,你可知罪!”冯延已正在看着宋齐丘离开,心里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突然李璟的一声大喝,让冯延已一惊,当即跪倒在金殿上:“臣罪该万死,恳请陛下宽恕!”

“冯延已,纵子行凶,欺君罔上,其罪当诛!念你多年为官,除左仆射、平章事,改任太子太傅,与我好生教导文献太子弘冀。冯思远念其有伤在身,免去振威校尉一职,回去好好养伤,严加看管!”李璟本想将冯延已也一并赶出朝堂,可见韩熙载、常梦锡等人面露喜色,便派了冯延已个闲职,以便日后用来制衡韩熙载等人。

“微臣谢主隆恩!”冯延已本以为要和宋齐丘一样一撤到底,没想到做上了太子太傅,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几年后太子即位,老子还是宰相。”冯延已一面给自己宽心,一面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