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熙载看着李天一,叹了口气说道:“天一,国运如此,你年纪轻轻,何必自误.”
“韩大人慎言!”游简言在一傍忙提醒道:“韩大人,此处人多嘴杂,不可出此不当之言。天一,战阵之上刀枪无眼,你一切小心,若事不可为时,且不可勉强,留得性命回来,再与我等从长计议。”
李天一抱拳一一拜道:“诸位大人高义,在下心领了,事在人为,人定胜天。”回首一指身后的决死军,李天一继续说道:“我大唐还有如此多的热血男儿,区区几个北虏,又怎么能成得了气候?”
“壮哉斯言!”江文蔚躬身施礼道:“天一此言,如黄钟大吕,震聋发聩,大唐有此辈男儿,何惧北虏?”
“好了好了,几位大人,就不要再掉书袋了,既然天一已经决意北上寿州,多说无益。天一,我等略备了几杯薄酒,为天一以壮行色,请!”马仁裕等了一会,见众人说起来没完,便走过来说道。
李天一见马仁裕身后的下人托了几杯水酒,便端起来说道:“诸位大人所赐,天一不敢辞,只是这第一杯要敬还在寿州浴血厮杀的刘仁赡刘节度使,还有那些已经为国捐躯的兄弟们,请恕天一不恭了。”说完将杯中酒倒在了地上。
接着李天一又端起来第二杯水酒说道:“此杯,李天一借花献佛,与我决死军将士同饮。”说罢回身对身后的兵士们说道:“马老将军与诸位大人为我决死军壮行,只可惜不能一一赠饮,此杯众将士且一同饮下,待到得胜归来,在与众将士开怀畅饮!”说完将杯中酒高高扬了出去,登时化作千万颗酒滴,四下飞溅,映出一片五光十色。决死军众人轰然吼道:“谢马老将军与诸位大人赐酒!”
李天一又端起第三杯酒说道:“诸位大人,此杯送别酒,天一饮下,请诸位大人安坐金陵,且看我李某如何杀敌报国!”说罢一饮而尽,将杯子向后一抛,对韩熙载等人拱手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诸位大人请回吧!”又走到如云等人面前一一话别,转身头也不回地径自去了。
众人见李天一还有些不甚灵便的背影,不胜唏嘘。如云在霜儿的搀扶下追出十里亭,站在高处默默遥望大军远去的方向,直到那些背影消失在一片山峦起伏当中,方才洒泪而归。
当街茶馆的雅间当中,两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见决死军走出了金陵,便关上了窗子坐回到了桌边,年纪稍长一些的中年人对雅间中的几个侍卫模样的人说道:“你们都到门口守着吧,没事不要打扰我和齐王。”
众侍卫领命出去,这人方才说道:“四弟,你看这李天一此去还能否活着回来?”
“三哥,刘彦贞三万神武军都被打得落花流水,就凭这几千刚拿起刀枪没几天的百姓,你觉得还会有别的结果吗?”
“可惜了,真是可惜了。原本此人与燕王那边闹得沸沸扬扬,我本想等燕王或是冯延已忍不住要对他动手的时候,再出面救他一次,送个人情出去。大哥对此人甚是恩宠,要是能拉到我们这边,倒是个好帮手。”
“三哥,既然你有心培植自己的班底,不妨在朝中其他的大臣中多多走动一番。现在冯延已、冯延鲁、查文徽、魏岑、陈觉等人可是整天都围着太子转,你这个皇太弟要是没些大臣支持,万一朝中有变,怎么和燕王争那个位置啊?”
“景达,你想得太简单了,你当大哥真的每天不理朝政只顾着吟诗作赋吗?要是他真对我们兄弟放心,为什么要将燕王册立为皇太子?还不是怕朝中的大臣都提早投入我的门下,将来尾大不掉,等不及他传位就会逼他退位嘛!大哥既然存了这个心思,我要是再拉拢大臣、培植亲信,他对我们不就更为忌惮了嘛。况且我已是先皇御封的皇太弟,就算什么都不做,这猜疑之心也是少不了的。先皇领着我们兄弟打下的基业,无论哪个不肖子孙想破败了,都要问问孤王是不是答应!”
齐王李景达疑惑地看了看晋王李景遂,还是禁不住问道:“那你想将李天一拉过来就不怕大哥他疑心了?”
“呵呵,这你就不懂了,李天一此人不过是个六品的待诏,又素有才名,我只不过是仰慕他的才情,才想折节相交罢了,大哥又能想到什么地方去?况且此人无意仕途,整日如闲云野鹤,我与这样的人交往,不是就更让大哥安心了吗?但此人私下与韩熙载、游简言等人相交莫逆,据说王彦铸和马仁裕对此人也十分看重,若得此人相助,便可得到朝中的清流还有宁国军、建武军的支持,李弘冀再想和我争怕是没那么容易了。只是没想到此人也太过刚烈,竟然自蹈死地,可惜了,可惜了!”
“三哥,我现在手里还握着江阴军和镇海军,实在不行,我们就.”
“老四,你也不看看,寿州都危急到了那个地步,大哥为什么还死握着宁国军和建武军?不就是防备着你还有李弘冀掌握的建康军和雄远军嘛,现在是三国鼎立,大哥只不过是不想内乱而已,同时对你和李弘冀还抱有希望,这才一直坚忍到现在。现在我们还是安心等待机会,我想燕王是不会象我们这么有耐心的,这个小子从小就毛躁猜忌,早就对大哥没把我这个皇太弟废掉心怀不满了,等到有一天他们父子反目,我们坐收渔利就行了。”
“三哥,我都听你的,不过你可要筹划好,万一这李弘冀真的坐了那个位置,怕是我们兄弟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晋王哈哈一笑道:“怕没有好日子过的岂止是我们,就算是那小子的亲兄弟也在担心这个吧,要不我那六侄儿李从嘉怎么从来都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文人模样?你以为他真的不想坐这个位置?是不敢想而已,再加上这个小子从小就有帝王相,李弘冀要是当了皇帝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他的这个六弟。不过这个小六从小就深得大哥喜欢,就算是传位给李弘冀,怕是也会给李从嘉安排好后路的。”
燕王府中,冯延已自然是没有去城外相送,正在给燕王李从嘉出谋划策:“太子殿下,李天一今日出征了,此人一向对太子不满,明知道我和宋大人是太子一党,还寻找事端将我与宋大人赶出了朝堂,您看要不要联络一下奉化节度使皇甫晖等人,给这小子点颜色瞧瞧?最好就别让这小子活着回来了。”
“冯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和李天一那点恩恩怨怨,你真当本太子是个牌位,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办了?你也看见了,这小子现在的名气如日中天,我要是真在背地里给他使什么暗招,万一泄露了出去,这名声可就彻底臭了,真不知道你是帮我还是害我。”李弘冀不满地看看冯延已,怒气冲冲地说道。
“是,太子殿下,是微臣考虑不周了,不过这个李天一也的确是太张狂了一些,那日我那么劝说他投入太子一方,都被这小子拒绝了,您看他是不是有意投向晋王那边?”冯延已见李弘冀发怒,忙转移话题,谄媚地问道。
“这小子倒是条汉子,可比你拉拢过来的几个人都强多了,尤其是你那个儿子,我安排他去建康军,这么多年了军功没见着,整天招惹是非,想晋他的官职都找不到借口,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要不是他去招惹李天一的女人,我们也不会和李天一搞得这么僵了。李天一虽然在父皇面前受宠,本身就是个六品的小官而已,但是他背后可是清流一党还有王彦铸和马仁裕,我看这小子是想置身事外,两不相帮。”
李弘冀站起身来走了几步,沉吟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吩咐下去,让皇甫晖和常州团练使姚凤有机会的话,帮帮李天一,送他个人情。如果这小子这次能有命回来的话,朝野之间声望之隆怕是无人能及了,一定要和这位李大才子不要再起什么波澜了,至少不能再弄得象现在跟仇人一样,到时候你领着你那个宝贝儿子登门去认个错,重重地送上一份厚礼。只要他不去帮晋王,一切都好说,如若不然,那就别怪我心狠了。我到要看看我的那位三叔除了跟他混在一起的四叔之外,还有什么招式对付我。父皇虽然立他做皇太弟,我就不信这兄弟比父子还亲?父皇不把皇位传给我反而传给一个外人?”
冯延已眨巴眨巴小眼睛,口中连连称是,这心里可满不是滋味,自己身为左仆射、同平章事的时候,这位太子殿下可从来没对自己如此大呼小叫过。不过自己还真是小瞧了这位太子爷,帝王家的孩子,哪有一个简单人物?以后自己得小心伺候了。不过这个李天一,就算我不给你下绊子,就凭借几千平民百姓,你还能有命回来不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