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韩府,叫了半天门,竟然无人应声,李天一情急之下,踹开大门冲了进去。韩熙载貌似正在搂着自己的小妾睡觉,被李天一惊扰起来自然心情不算是太好,不过见是李天一,倒也没什么脾气。两人又一同赶赴马仁裕的府邸,韩马两人见李天一脸色不善,倒也没有计较李天一叫两人起床的方式有些粗鲁,将眼下的战事说介绍了一番。
过完了年,正月初八北周皇帝柴荣下诏亲征淮南,遣宰相李谷为淮南道前军行营都部署,南征军统帅,许州节度使王彦超、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韩令坤、殿前都点检赵匡胤等十二人为副,以所部兵马南下。皇帝李璟得知后忙命神武统军刘彦贞率三万唐军赶赴寿州,协助驻守寿州的清淮节度使刘仁赡。奉化节度使皇甫晖和常州团练使姚凤率三万唐军出屯定远,协同刘仁赡等部防御周军。随后又派六皇子安定郡公李从嘉为沿江巡抚使作为接应,节制各军。
不料刘彦贞进军淮南第一战便遇到了周军的李重进部,被周军杀得大败,三万唐军死伤殆尽,伏尸三十里,淮河里血腥冲天,刘彦贞受伤被擒。皇甫晖部和姚凤部不敢与李重进交战,撤到了清流关,而镇守滁州的王绍颜干脆弃城逃回了江南。淮南只有清淮军在寿州与周军对峙,寿州再失,则淮南之地尽归北周,周军便可直指都成金陵了。
消息传来,京亟震动。马仁裕请旨亲率宁国军出征,被陈觉等人以金陵空虚为由拖了下来,江阴军正在与吴越军队对峙,无暇北顾,其他各军沿淮水防御周军,无力救援。骠骑大将军王彦铸等人极力主战,调信阳、武昌、百胜军与周军决战,而户部侍郎钟谟、工部侍郎李德明和太子太傅冯延已则以为此举必会激怒柴荣,招来灭国之祸。两派天天在朝堂之上争论不休,已经有两个月了。
李天一听罢愤然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骂道:“冯老贼果然误国,两位大人,天一品阶低微,非宣不得上殿,明日早朝,只好擂响登闻鼓以晋见皇上,求得圣上对北周用兵,圣上若不应允,天一只好,只好辞官了。”
韩熙载闻言吃惊地说道:“天一,擅自擂登闻鼓惊扰圣驾者,要受二十廷杖,方可晋见,你可想清楚了。不如等我二人回禀了圣上,传你上殿吧。”
“两位大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在朝堂能够解决的了,只有擂响登闻鼓,让金陵的百姓都知道了这件事,才有希望让陛下和众位大人尽快拿出个主意来,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刘节度使在寿州拼死杀敌,犹未言苦,这区区二十廷杖又算得了什么?”
“好汉子!”马仁裕看着李天一满脸的热切:“老夫第一眼就知道你李天一是条汉子,贤侄放心,殿前武士,宫廷侍卫,多少会卖老夫个面子,老夫自会庇护你的周全。”
“老将军不可!天一受了廷杖,说话也硬气些,老将军要是如此,天一的廷杖怕是白受了,切记,切记!”
回到家里,已经快寅时了,李天一叫过刘氏姐妹说道:“你们安心在我府上待上几天,明日我去金殿恳求圣上发兵援救刘节度使,若是此事不成,我李天一自会给你们姐妹一个交代!”
随后又叫过如云等人:“你们几个赶紧用白布为我缝制一身孝服,一会我上朝的时候穿上。”
众女见李天一面色严峻,也不多问,纷纷忙自己的活计去了,刘雨菲看看李天一,欲言又止,默默领着一脸担心的雪菲回到了内堂。李天一一个人坐在大堂,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自己只是想做个米虫,和几个漂亮妹妹好好过日子,可在这乱世实在是种奢望。不管了,先去寿州看看情况,事犹可为,就帮刘仁赡一把,要是真的不行了,就赶紧回来,带着如云等人去琉球吧。
李璟一脸倦意地看着金殿上两派争论得喋喋不休的朝臣,心里满是厌烦,都快两个月了,这些人还没争论出个结果来,燕王李弘冀和晋王李景遂两个人一脸的茫然,不知道应该支持哪一派,李璟见状更是愤懑,平时争权夺利一个个都恨不得说自己是经天纬地的大才,现在周军都要打到家门口了,却连个主意都没有,实在是一群废物。
正在李璟被群臣吵得昏昏欲睡的时候,大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鼓声,沉闷有力,声声都像是敲在人的心头上。众人正在奇怪,太监贾卜泉快步跑了进来禀报:“翰林院待诏李天一在午门外擂响登闻鼓,求见陛下。”
“哦,朕倒险些忘了这位大才子了,宣他晋见,朕到要听听这李爱卿有何说法。”李璟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脸上也兴奋了起来。
“陛下,按朝廷典制,擂鼓者需杖责二十方可晋见。”户部尚书冯延鲁赶紧在一傍说道。
李璟有些不悦地看着冯延鲁:“事急从权,快宣李天一晋见!”
“陛下,朝廷典制,岂可因一人立废,望陛下三思。”
“陛下三思!”查文徽、魏岑一伙打仗不行,这排斥异己的机会可是抓得紧紧的,自然不能放过。
燕王李弘冀此时也躬身说道:“父皇,各位大人言之有理,还是遵循朝廷典制吧。”
二十廷杖虽然不多,可也足够将人打得皮开肉绽了,好在李天一有些功夫在身,只是受些皮外伤,受了廷杖,雪白的孝服上鲜血淋漓,一瘸一拐地走上了金殿,便要跪倒磕头。李璟见李天一这凄惨的样子,心里也是不忍,忙说道:“李爱卿有伤在身,不必多礼,站着回话就行了。”
不等李天一回话,冯延鲁率先发难道:“李天一,你面君不着朝服,已是谩君,一身孝服,可是诅咒我大唐早日亡国吗?”
“冯大人,我李天一年纪轻轻,没有子嗣,唯恐死后无人戴孝送终,所以自己先送自己一程,冯大人可是看着眼热吗?”李天一虽然被打得呲牙咧嘴,还是没有忘记调侃一下这位总是看自己不顺眼的尚书大人。
李璟可不愿意李天一与冯延鲁等人多做纠缠,忙问道:“李爱卿,你击鼓所为何事?”
“陛下,臣闻听北周以进兵两月,与寿州刘节度使对峙。周军虽势大难制,但先与神武军血战,又加之远道来袭,人马疲惫,粮草不多,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也。我大唐虽经新败,然军民同心,人心思战,周军已寸步难行,现在正是大败周军之时,不知陛下为何不速速进兵,为我大唐除此大患?”
李璟尚未答话,左近有一人大声说道:“陛下,李天一此诚误国之谈,六万援军顷刻间已损伤半数,周兵势大,不可力敌,倘若与周军决战,惹怒柴荣,则江南势必玉石俱焚。臣请陛下先诛李天一,臣有一法可退周兵!”
众人转头一看,正是太子太傅冯延已。李天一微微一笑说道:“冯大人的妙计不过是割地、赔款、称臣三则,不知在下是否说错?”冯延已愕然道:“你怎知道?”
“哈哈,古往今来,卖国之臣的伎俩无碍乎这三则,你又岂能免俗!”李天一指着冯延已骂完又向李璟拱手道:“陛下,割地赔款,无异于割肉饲虎,必将养虎为患。今日周军且去,明日复来,则我大唐有多少土地可以割让?有多少资财可供岁贡?此后北周愈将强大,我大唐日渐虚弱,今日尚可一战,若如冯大人所言,臣恐今后大唐无可战之兵,无可用之财,亡国无日也。”
“危言耸听,周兵势大,我大唐可暂避锋芒,其后励精图治,以图中原。陛下可听闻卧薪尝胆的典故?倘若越王勾践一味拼死决战,又岂会有后来的吞吴之举?”冯延已若论口才,还真是无人可比,大言煌煌,引经据典,颇有些煽动力,说得李璟和群臣纷纷点头称是。
李天一见风声不对,事不可为,便跪倒叩首道:“陛下既然听信冯大人所言,臣无话可说,恳请陛下免除臣的昭武校尉和翰林院待诏的官职。臣愿散尽家财,招募义军,驰援寿州,伺机击破周军,收复失地,扭转局面。此举如能得胜,可解寿州危局;一旦失利,陛下可治臣谋反之罪,灭臣九族,以谢柴荣。臣此举无论成败,对大唐有益无害,恳请陛下成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