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摊开笔墨看了眼发呆的楚怀瑾，提笔轻轻勾勒轮廓后把重点放在眉眼上。她只看了一眼就再没抬头，一炷香过后完成了画作，一抬头就见楚怀瑾毫无防备的倚在椅子上睡着了。
摊开画像晾干，夏夏忍不住拿手戳了戳水晶鸭掌。
意料之中的，戳到一团空气。
夏夏等了许久不见楚怀瑾转醒，就走上前去叫，“怀瑾，怀瑾？我画好了。”
安静睡着的人没有一点动静，仿佛听不到她的话一样。夏夏下意识的去拍他肩膀，刚落上去就反应过来她这又是愚蠢了。只是这样自我嫌弃很显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碰到了。
不可能啊，她除了道士与鬼，就碰不到其他人！除非……
夏夏轻轻凑上去嗅楚怀瑾微弱的鼻息，坚定了猜测正眉眼凝重的时候，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道士回来了吗？夏夏猛然转头，门口站着的却是一脸吃惊的秋海棠。
“你来做什么？”夏夏起身，被她挡到的楚怀瑾就露出整张脸来，“这水晶鸭掌，是你拿来的吗？”
秋海棠战战兢兢的站在门口往里瞥了一眼，手上的东西就吧嗒一声掉了下来。这是扬州知府的儿子，向来深居简出温文儒雅，竟然会为了她出现在花满楼这样的地界。
并不认为刚才的事儿有什么不对，毕竟，以夏夏的智商确实不够用来想明白刚才那姿势从门口看多像偷香。所以她只要听到秋海棠承认水晶鸭掌是她送来的就好，至于那张假脸上到底有什么表情，她根本没在意的。
“夏，夏姑娘，奴家来给你送吃的。”完了以后低头看了地上支离破碎的盘子一眼，“对不起，奴家马上让人过来打扫。”
夏夏也算看明白了，这种赤果果的讨好她若是在看不明白，那就真成了傻子了。
“……有什么事要我帮忙？直说吧？”
“没……”
“哦，那以后不用送过来了。我最近手头紧，天天来这个吃不消。”行，你不说是吧，那就别说了。
眼看着夏夏转身拍醒了楚怀瑾真不准备搭理她了，秋海棠这才有些急切的说出来，“夏姑娘的本事奴家自是佩服的，只是瞧着姑娘做这等耗损精力的事儿，不由得想要给您补补身子罢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这么拐弯抹角的，我可听不懂。”
楚怀瑾醒来见门口站着一个拘束的美人，一时间也闹不明白。虽然画师在红楼的地位是挺高的，但拘谨成这般模样，却是过分了吧？
秋海棠从袖口摸索出一个锦囊，“这……是奴家的月钱。”
“……所以呢？”
“姑娘若是给人画像，还是留着点精气好。累坏了身子，都是自己的。”
夏夏脑海中属于琼华的块儿飞速运转，当下就明白了秋海棠的意思。得，也不算全然没有脑子。都知道收买她给别人画没那么美了，不枉她平白甩了个给她赎身的男人不是？
犹豫了一下想到银子是死物，夏夏这才伸手接了过来，“你这说法有些道理，我不了解楼里的姑娘就贸然动笔，确实不太好。”
“多，多谢夏姑娘了。”
“行了，下去吧。”
“是。”
楚怀瑾将这一切尽收眼里，站起身来问道，“怎么回事？”
“她啊，不想被其他女子掩了风头罢了。”
夏夏说着走到案台旁边，见笔墨已经干了招呼楚怀瑾过来，“你看，怎么样？好看吧？”
画里的楚怀瑾斜倚在红木椅子上，依旧是翩翩公子的模样。可细看，却又分明不同。若说到底有什么不同，大约也就是那跃然纸上的宁静吧？
真实的他早就一脚踏进了阎罗殿，又怎么可能有这等虽然看起来虚弱却不像是久病之人的姿态？
应当是在她身边的缘故，楚怀瑾只能这么解释。
“画技着实高超，”楚怀瑾赞叹着想起方才秋海棠的话，“刚才那女子说的事，若做的太明显，恐怕对你不好。”
“山人自有妙计。”
夏夏说着拿了画笔招呼楚怀瑾上前，“你刚才是在想为什么我会将你化成这样吧？不介意的话，我再添两笔？”
“嗯。”
白皙的手指纤细修长，指腹圆润纹理浅淡。是一双不曾做过粗活儿的手，楚怀瑾这么想着，目光移到狼毫笔尖。只见那柔荑移动，笔尖轻快随意的勾勒了几下，画上的人就截然不同了。
楚怀瑾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分明还是他的脸，还是他的眉眼，却生生换了个感觉。之前画上的他，儒雅出尘，似笑非笑，纵然有几分病态却是破纸而出的泰然。如今这画，只是眉眼间动了几笔，就扭成了苦笑烦躁的感觉。若真是这样也还好，可那幅画细看之下却好似方才的感觉都是错觉。
若不是他亲眼见到之前的画，绝不会相信几笔勾勒的差距，就发生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
“夏夏如何做到的？”
夏夏转了转眸子有些茫然，问她？她也不想这样的好吗？若不是怕楚怀瑾疑心她其实是画皮师，她也不会被逼到主动去想琼华记忆的份上。因为，她一点也不想想起琼华的一切，这让她分不清她到底是谁。
深吸一口气从这种恐惧里强行走出来，夏夏指了指眉毛的部分，“你看这里，多一笔看似没有多大的改变，却是在气质上首先影响了画作给人的感觉。还有这里，先前眼神比较游离，多了这两笔，目光是不是凝聚了起来？”
“可是，目光凝聚，按理说不该让人觉得自怨自怜吧？”
“可是，凝聚却也呆滞啊，你仔细瞧。”
楚怀瑾瞧了好久，才看出夏夏画中的心机。她先是动了他的眉毛添几分愁色，再是动他的眼睛添几分木讷呆滞。结合起来，一个超凡脱俗的弱美男，就成了一个自怨自怜的病美男……
“你这手艺，恐怕也就宫廷画师叶好龙能媲美了。可惜——”
“可惜如何？”夏夏有些慌乱，叶好龙曾是琼华传道受益的恩师，她这手炉火纯青的画技就是出自于叶氏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