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然记得当时发生的事。
瘟疫初爆发期间,人们只是将它当成某种流行性感冒一般,没有将这件事看重,而当病毒规模开始扩大,出现死伤的时候,研究解药刻不容缓,出于对斯宾的担心,他父亲给他一次通话,让他乘坐飞机前往尚未爆发瘟疫的家乡。
他当时没有感染病毒,他们家乡也没有受到暴徒的侵扰,一切都看起来那么的美好。而直到他乘坐的航机内爆发病毒,病人发狂袭击他人,机长被迫强制将飞机下降,他和父亲彻底失去了联系。他们从飞机事故上幸存,而距离机场仍有一段路程,暴徒无处不在,无论是感染病毒的病人,亦或是仅仅在乱世中寻欢作乐的人,他们肆虐,抢劫,无所不作,一次又一次。
而当他赶往家乡村庄的时候,还是那栋熟悉的二层石砖小房子,铁门阑珊,尽是血迹,不详的预感更是袭他全身,室内仍是熟悉的摆设,一切都看起来与往常无二,墙上挂着老旧的日历,下面有撕下来的纸张,不大的客厅有一个展示柜,中央有一台老式电视机,距离它不远处有着一张破旧翻皮的老式沙发,没人。
左手边厨房有水滴的声音,没扭紧的水龙头将水池滴满清水,左手边端放着砧板和菜刀,正中央有刻痕的餐桌和椅子,透过不大的窗户,瞥见人影。
他连忙跌跌撞撞穿过户门,小小的雨篷下端放着一张底部断裂不能再摇晃的藤木椅,他父亲静悄悄的躺在上面,面色憔悴疲惫,苍白,毫无血色,静谧的庭院没有虫鸣,没有鸟叫,只有他那艰难迈出去的脚步声,他父亲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他轻轻来到他身边跪下,垂下来的手臂触摸上去一片冰冷,似乎是他触动,从父亲怀中滑落一张仍未写完的信纸。
内容很短却又像他的风格。
“我无时无刻都在牵挂你。在哪个陌生的地方吃的还好吗,睡得还好吗,我知道那件事对于你的打击很大。当时的我对于你来说,也太过严厉。现在我只想说一句,对不起。现在我只期盼你能够回到我身边。但是,恐怕,已经...”中间的那一段模模糊糊的已经分辨不出字迹,最后三字却是仍能分辨出,扭扭曲曲好似没了墨水:我爱你。
他只觉得心中绞痛,他跪在他身边,泪水怎么样都止不住。从那一刻起,他尽管还活着,但他的心已死。毫无牵挂,毫无障碍。完全凭着心情行事。或是虐杀感染者为乐,或是掠夺他人不多的资源,最后用酒精麻醉自己,浑浑噩噩。
这些难道是假的吗?他的记忆走马观花般度过了一切,或许这一切都是假的,连他自己也是假的,但是,那感情确实真实无比的。喜悦也好,沉重也罢。过去的一切。已经。不重要了。
或许他也没有未来。他所拥有的,向来的只有现在。
虫从刚才起一直安安静静的,他也站立着不动,一动不动的模样似乎已经被吓怕,受命于长官命令的卫兵也谨慎的来到他身边,一下子捡起地上的手铐,然后抓住他的右手,猛地扣上去,只差一点,他只需要抓住斯宾的左手,就能够将手铐扣上去。
而他已经想明白这一切。清醒过来之后,猛地挣扎开对方,右手仅仅朝着卫兵一推擁,就将他推的蹬蹬蹬往后三步趔趄差点跌倒。
他抬头仰天哈哈大笑,眼泪却是从眼角流下:“我们是假的?那又怎么样?我们曾出现过,曾留下过什么,也已经足够了!”
“开枪!”长官猛地挥手,他拔出一支左轮手枪,对着斯宾连开三枪,伴随着枪声怒吼,周围枪声连成一片,全部锁定斯宾的身影,而子弹明明击中了他的身影,身影却是缓缓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卫兵,密集的子弹击打在他的身上,爆发出大团血雾和碎肉,他嘴唇翕动,仍想说点什么,但是说不出口:“速度...太快了。”
斯宾宛如白马过驹般的速度来到卫兵的身前,一下子抓住惶恐的卫兵朝着他方才站着的位置拉拽而去,他趔趄朝着斯宾站的位置倒去,已经被子弹击中,但他倒下的时候,斯宾已经冲到长官制服的男人面前。
男人临危不乱,左手一拍对讲机,叫喊:“快杀了他!”右手的左轮手枪爆发出火光,最后的子弹倾泻而出,却是打不中斯宾的身影,只能在不断收缩的瞳孔中,瞥见斯宾越发接近的身影,他猛地右手收缩,右手没有呈现骨刀模样,而是骨头增强间上面血肉缠绕,形成一条宛如章鱼般的触手,触手尖锐且锋利,一下子洞穿对方身躯,抽出来的时候更是一阵收缩,吸力猛增,他只感觉气血翻腾,似乎有什么被吸入体内。
他猛地离开原地,子弹再次将长官身躯穿透。
“尽量别用枪!会打到自己人!”如此喊道的这么一个卫兵,他身穿防护服,头戴面具,手持一柄短柄大刀,朝着斯宾当头砍来!
他正是旧力未去,新力未生的时候,来不及闪躲,只能是用右手手臂朝着砍来的大刀格挡而去!而当他的手臂触碰到刀锋,上面的触手吸盘变得柔软,猛地一抓一吸,已经完全将他的力度卸去,触手尖端更是像一柄能够弯曲的尖刀,狠狠的朝着卫兵的喉咙洞穿而去。
又伴随着一个呐喊声,一名手持刺刀的卫兵朝着斯宾捅来,不得不说他们的近战搏斗能力实在是厉害,或直刺或上划或下撩,或捅或砍或削,技艺之精湛,普通人遇上肯定三秒落败,然而他们对上的,却不是正常人。
他们手中的器械连斯宾的手臂都无法砍入。
“怪物,怪物!”其中一个手持砍刀砍向斯宾的卫兵吓得连声大叫,扔下手中大刀就掉头逃跑。
斯宾一下子甩手,将眼前的卫兵甩飞,只见其他卫兵仍未死心,一个领头的人物先是手持步枪,朝着逃跑的卫兵来上一枪。直到对方到底他才怒吼:“怪物又怎么样!杀了他!开枪!”
这一次可不是步枪的子弹那么简单,而是来自远处某个隐蔽的角落激射而出狙击枪子弹,若非体内寄生虫提醒,他都无法知晓,只听到虫说道:“交给我。”
它接过斯宾的身体控制权,一下子身影闪动,避过狙击而来的子弹,子弹狠狠的激射在斯宾原本站的位置,位置直接被炸的沙石弹起,尘浪溅开。
他感受到体内的寄生虫一直在发出奇怪的频率,似乎在呼唤些什么,随着它的怪叫消失,远处传来变异凶兽的吼叫声,山林间发出人类惨叫声,随后血雾爆出,看起来狙击手已经被异兽干掉,随着斯宾呼唤完异兽,他跑步路线呈Z型,一下子避让开朝他激射而来的大部分子弹。
忽然间,他感受头顶上有风吹来,他抬头望去,只见那架武装直升机一直在他上空盘旋,随后在空中找好一个角度,上面的机枪开始预热前的旋转怒吼,伴随着机械性的旋转,枪管不断切射出一条火蛇般的子弹,那是能够撕碎一切变异生物的强力武器。
斯宾只能放弃对卫兵的追击,不断的做出闪避腾挪的动作,来奔跑,来避让,然而对方可没有放过他的打算。
他只感觉体内有什么开始沸腾,那是某个器官受到挤压,似乎是一直以来储存的某些东西准备被喷涂激发出来,他又发出那独特的频率,林间有着一只被寄生虫寄生的异兽在疯狂跑动,它好似一台狂奔而出的吉普车。
那是一头似黑豹般,他以前曾遇到的巨兽,它敏捷的闪避开一个卫兵朝它的射击,仅仅是用那庞大的身躯撞向卫兵,卫兵已经吐血倒飞而出,它猛地避让开火线,朝着直升飞机方向奔去,似乎察觉到它要做什么,斯宾猛地朝着它的方向狂奔而去,直升飞机上面的驾驶员更是注意到斯宾的异动和异兽,他出于本能的放弃对斯宾的射击,开始盘旋着直升飞机升高。
然而直升机的动作还是慢了。斯宾追上凶兽,伏在它的背部上,它猛地开始狂奔,然后在速度最快的时候,踏上一块较高凸起的石头,在借力间,朝着高空跃起,在跃起最高处,斯宾那畜而不发的喷涂也完成了他最后的动作,一股类似于酸液毒液的混合物,呈炮弹般朝着飞机机舱激射而去!
只见毒液腐蚀穿机舱的驾驶室,溅射到驾驶员的身上,毒液立马开始腐蚀他的皮肤,他猛地惨叫起来,飞机失去控制,上面的士兵想要抢救都来不及。
当斯宾从高空似炮弹般坠落的时候,他已经能够看到那台武装直升飞机开始摇摇欲坠,最后控制不住,一路朝着远处山林撞去,没有爆炸,但是已经报废。
身后的卫兵也被赶来的异兽解决。。
斯宾回头朝着身后望去,看着在异兽面前瑟瑟发抖的人们,他稍微露出点笑容,随后眼神冰冷的朝着最远处的办公大楼望去。
是时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