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许久没有想起那日的情景了,如今想起,竟依是满心的寒凉。
突然,听得一阵笛声,若有似无于耳畔轻响。尘儿一怔,顿住脚步,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影瞬间模糊不清,化成一片氤氲难开的迷雾。她闭上眼,一股淡雅地荷花清香飘散过来,仿佛跳回了方才的梦境中。
那是一个诡异至极的梦。
眼前氤氲着一片朦胧的灰白色雾气,静谧非常。缓缓有笛声传来,那片朦胧应声瞬间化为一片开满莲花的池塘。池塘正中的亭子里,站着一个身着哑白色缎面长衫的男子,男子的手中握着根青翠剔透的玉笛。玉笛尾端,一个祈望吉祥的红绳结随风翩翩摆动。“你终于来了。”他说。
来了,是的,我来了,以你意想不到的姿态。尘儿微动双唇,冷冷说道。
男子扬头高声长笑,笑声连绵不灭,带着巨大的斥力汹涌而来,尘儿趔趄着一退再退,突然听见身后一声响亮的惊呼,“哎哟!”被尘儿踩了脚指头的男人咧咧骂道,“妈的,没长眼睛,没看到后面有人吗?”
眼前,那笛声催生出的梦境坍塌一空。而仿佛裹着无限魔力的笛声,亦在此时消散,不留一丝痕迹。尘儿匆匆向花街尽头奔去。这个从梦中漫溢而出的笛声,它的来源究竟在何处?
花街尽头,是一条横跨于花河的倘肩圆弧石拱桥。桥栏上雕着无数珍奇异兽,神色各异栩栩如生。
暮色渐沉。
两岸灯火,浮在花河的粼粼水波上,闪烁的映在河岸两旁随风拂动的杨柳枝上,犹如众多鬼魅的触手,莹绿且明亮。西天之上的月,分外皎洁,却照不开面前笼着的几丝灰黑色的云雾。
突觉不祥,尘儿回身望去。花街上斑斓灯火,照透了半边天。而在那灯火照耀的遥遥处,黑如墨的云团扭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那个位置,不正是孙家大宅么?
揣着满心的不安,尘儿定定走上石桥。罩于孙宅上方的云团似乎往下沉了几分,隐隐有暗红色的闪电滑过。那情景妖邪至极,仿佛地狱之门深嵌其中,大打开来,正欲吞噬鲜活的生命。尘儿脱口叫道,“少爷!”面色突如死灰。
在她还未入孙家做丫鬟的几个月前,一个老和尚曾卜出孙家二少爷孙浩死劫将至。所谓死劫,只可死不可生,无法破解,亦无法逃脱。孙家老爷孙笙苦苦哀求,老和尚最终无奈道出了个不是方法的方法,今年之内不得出孙家大宅半步。当被问及是否不出大宅便可化解此死劫时,老和尚紧紧闭上了嘴,再不出声。如今之景,是否与那老和尚的预言有关?
尘儿不及细想,急忙朝孙宅奔去。
她是二少爷的贴身丫鬟,虽与二少爷相处的时间不足一月,却已有了不浅的情谊。“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挑你吗?”还记得二少爷对自己说的这第一句话。见她茫然摇头后,他又问:“你不会觉得我面熟么?”她还是摇头。他于是定定说道,“我会。”
人与人之间的情谊,或许不能单以相处的时间来衡量。有时,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微笑,一个动作,一分钟,足矣。
“赶着去投胎吗?”被尘儿撞了肩的女子骂道。
来不及道歉,尘儿拽起了曳地的罗纱裙,疾奔而去。
脑中,一个画面一闪而过。
满地都是血色的琉璃珠,它们正顺着穿堂而过的狂风在白玉石地板上来回翻滚。
铃铛的叮呤声碎碎传来,一个凄厉地声音响起:“我想要你生,你便生,我想要你死,你便死。至我生于这个世界开始,世上已经无神,我便是这个世界的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