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白天总是比夜晚要温暖许多。
尘儿一手撑着脑袋斜在矮木桌上,懒散地望向正全神贯注弹奏着七弦琴的宛鄂妃,低下头偷偷用另一只手遮住了嘴,尘儿十分满足的打了个历时长久的大哈欠。她轻轻揉了揉眼,或许是昨天夜里没有睡好,今天只觉得困得荒。
她拂拂浏海,强打起精神坐直了身子。眼角瞥见门口多了个人影,她侧过头望去,朝暮朝她淡淡一笑,做了个“嘘”的姿势。
尘儿会意点头,转过脸来。她企图认真鉴赏那环绕在整个房间中的音符,却无奈根本没有办法理解个中意境。听着听着,她的眼皮越来越沉,耷拉在眼上,面前的世界渐渐模糊起来。
“噌”!
突然地,一个铿锵的尾音响起。尘儿立即清醒过来,她忙抖起精神圆睁着微微发红的眼珠向宛鄂妃看去,呵呵笑起来。
“娘,你那曲子中的流水之声越来越好了。”朝暮一步跨进门来,说道。
“你就知道逗我开心。”宛鄂妃喜不自禁,转头问尘儿,“尘儿,你觉得那流水之声会好听吗?”
尘儿尴尬地抠着下巴,看了看宛鄂妃,又看了看朝暮,吞吞吐吐道:“呃……说句实话,我听不懂。”她根本听不出宛鄂妃方才所弹的究竟哪一段是所谓的“流水之声”,在她看来,七弦琴所发出来调调都差不多。
屋内静悄悄的,突然没有了任何声响。她窘迫的低下头,不好意思再看哑然的宛鄂妃和朝暮。
突然,朝暮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你还真是实话实说。”
宛鄂妃扶着琴,亦笑得乐不可支,“你这孩子,你这孩子……”
“我还真没见过这么老实说话的。”朝暮拖了张凳子在尘儿的身边坐下,“这里啊,你知道什么人最多吗?”朝暮扬头侧目,嘻嘻笑着突然将这个问题抛向尘儿。
尘儿摇了摇头。
“这里啊,就数爱打哈哈的人最多。口中整天说着是是是好好好,让你不知是真是假。”朝暮背光坐着,一半侧脸笼在阴影中。眼内,一道异样的光彩瞬间划过,如同一把冷凛的尖刀滑过尘儿眼前。
尘儿陡然一惊,瞪大眼睛怔怔向他望去,却发现那一闪而过的锋芒后,朝暮又恢复了笑嘻嘻的模样。“恩?”她疑惑地吭了一声。
“不明白?那我再解释一遍。这里最多的就是不实诚的人,所以,我和娘的表情才会那么惊讶啊。”从朝暮眼中流泻出的不信任,淌入尘儿眼中,化成万支尖利冰冷的芒针,直刺入心。然而不过一瞬,他就扭过头去,转而问宛鄂妃道:“是吧,娘。”
宛鄂妃呵呵笑着,点了点头。
尘儿满腹不解莫名慌乱,来回搓揉着自己的手。她不知道刚刚看到的那些朝暮的表情,是因为自己昨夜没有睡好眼花了,还是真的存在过。她不知道朝暮为什么会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那样看他,仿佛方才的那些问题有着更深层次的意思,而他的神情里亦有着更深刻的意味。
可是,那到底意味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