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慕国最后一任皇帝颜晔在位时,有占星师预言颜信降生,皇室即将更换。皇室虽会更换,但这天下却依然归颜氏所有。
此言一出,那名占星师立即被颜晔秘密处死。而这预言,却如无法阻挡的洪流,迅速波及到了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天下间,异心顿起。纷乱,从皇室外扩展到了皇室内。直至,颜晔的皇后杀夫夺权,建立沧国。
而后又有占星师说,颜信的降生将推迟到百年之后。百年后的天下,依然由颜氏一族统治。
因为这个预言,因为这最后一点的信念,他们那在繁华中生存已久的娇弱族人,才能重新在这茫茫黄沙中站立起来。也因为这个预言,他们一直战战兢兢地待在黄沙中,等待着那千年前为他们颜姓一族带来奇迹的战神——颜信。
谁也不知道,他将以何种形式何种身份转生。他们就这么等待着,却没有想到,颜信早已在沧国生活了这么多年。
锦娘将桌上的瓜子壳扫了扫,扔进了桌旁的小竹篓中。“我希望颜信能让我们复国,却不相信他真能让我们复国,所以我才会只身一人来这南光郡,而不是呆呆地站在黄沙里等着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如期而至的人。歌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歌儿点头,紧咬着下唇。只是,预言如不可信,他们又能相信什么。那是他们最后的信念,最后一丝活在世上的勇气和尊严,最后一点值得盼望的事情。可是,如果只是一昧等待,天下重归颜氏的那一天,只怕遥遥不可及吧。
锦娘将竹篓放入角落中,拖起歌儿的手缓缓向窗边走去,“这天下,原本,也只应该是我们颜氏的。”
歌儿跟着她,被握住的手紧了紧。
这天下,早已不是他们的了。而他们,被这黄沙肆虐了这么多年,却依然铭记着身体中流淌着的高贵血液。带着从未忘怀,从未从记忆中抹去的优越感,站着这漫漫无边的黄沙中,那样铭心地悲痛。
“颜信。”锦娘喃喃道,“你相信他就是颜信吗?”
“那样的印记,应该是吧。”
“但歌儿,你是否相信他能成为传说中那样的颜信?”
歌儿沉默了。
锦娘轻笑起来,“孙……孙……我们读的都是第一声,歌儿,你知道‘孙’字还有另外的一种读法吗?”
“另外的读法?”
“这个字还能念做第四声,呵,歌儿,你知道当‘孙’字念做第四声的时候,是什么意思吗?”
歌儿迷惑地摇着头。
“逃遁,流亡。”锦娘眼中光芒烁烁,“还有一种意思是,让出帝位。”
“让出帝位?”歌儿心头一惊。
“是的,让出帝位。孙姓,”锦娘推开窗,“真是一个极好的姓呐。”
还能有比这个字更适合颜信的转生吗?漂泊和逃亡将会结束,颜氏复国,他将是那个取代帝位的人。
“那他,”歌儿怔怔道,“就真的是颜信没有错了!”
锦娘浅笑,“是又怎么样?你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与我们一样的仇恨吗?你在他眼里看到了与我们一样的愤怒吗?你在他眼里看到了与我们一样的悲伤吗?没有,一点都没有。所以,现在你还不用把他看做颜信。”
是的,他的眼中连一丝愤懑地光都没有。他不羁,甚至还带着些孩子般的性情,那样的神色,岂能与传说中如狼如鹰的战神颜信相比。
“转生,需要舒醒的时间,而我们不知道他的舒醒还需要经历几个百年。”
歌儿默默望向窗外。舒醒需要时间,而这一次的颜信,会不会同上次一样,从未在风波中亮相过一次。追究起来,慕国灭亡,转生的颜信亦有不可推卸地责任。
如果没有关于他重生的预言,当年怎可能生出如此之多的纷乱,又怎么可能在一夕间覆了国。而这一次,他们却将复国的全部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越想,越不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