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雇不起。”她指指楼上,“我到了,谢谢你。”
他似有不甘:“什么时候你也能请我上去坐一坐?”
“改天吧!”她踌躇着,毕竟还不熟。
楚雄笑:“现在的女孩子,若都像你一样保守,这社区也会太平不少。”
“什么意思。”
他眉目一敛:“你这么谨慎,应是吃过不少苦。”
这话说的极轻,路小曼心头猛颤。白驹过隙,这十年孤零零一个人漂泊,从没有人这样看透过她。
“谢谢你送我。”她唇边扬起一笑,淡淡的,“再见。”
再见。
他看她转身,只一个转身,竟不舍起来。
十五岁之后,被驱逐出家门的路小曼,该是一个怎样的女孩?
她扒火车,辗转来到杭州。铅笔盒里有几张毛票子,攒下来的零用钱什么事也做不了,望着火车站的盒饭吞口水,口袋里攥紧的硬币好像长翅膀要飞似的?她心里的孤独,茫然,惶惶,一样一样刀刀架在脖子上。不知道该去哪里,不知道下一步迈出会遇上什么。
人来人往的潮汐里,她是一枚珠贝,被涤荡了无数次,从日升到日落,越来越麻木。
有人在她身边绕了几圈,靠近来问:“小妹妹,走丢了吗?”
她眼底的惶恐吓着了来人。委屈之余死死抱住书包在胸前。面前的人笑了:“在外面警惕没有错,那边,”他指指广场右侧的蓝顶小亭,“有什么困难找警察,那边有值班室。”
她是不是该庆幸自己的幸运?
这个人离开之前留给她一个地址:“我看你条件挺好的。我是中美的老师,出差才回来。如果你愿意,可以到中美去做模特。当然,要让家长陪着最好。”
她是学美术出身的,中美是徐悲鸿先生掌校的中国第一所美术学校,那里曾是她的梦想。
那一路走来,有多少辛酸自己知道。
成长的十年,最美好的年华,都留在那里。她喜欢看着镜子对自己说话:没有什么支撑不下去的,还有好些日子要活。既然活着,就把路麒找回来。
那个愿望从来没有熄灭过,带他回家。带他回家……
这是梦吗?
夜里辗转反侧,看见一个朗朗少年朝自己走来,烟波浩渺处烛火微弱,她看不清他的脸。是路麒吗?伸手触摸,摸不到。那少年的声音飘忽不定,若远若近。她在记忆里搜寻路麒的的模样,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去想,都模糊了。忘了吗?同檐共处十载,竟淡忘了。不要忘了,她急切呼喊,他转过脸来,雾气缭绕中看似楚雄的眉眼。
路小曼惊醒。
她疑是自己恍惚了,把这男人当成了自己哥哥。起来去洗脸,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阿穆说她是姑射山神人那样冰清玉洁,当真如此吗?可养父却说她红颜祸水。
路小曼掐掐自己的脸,当真祸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