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现天际时，楚雄惊醒，梦里潸然泪下的女子是他的妹妹，起初还是那个娇弱的稚童模样，明眸流转时，那容颜已长了年岁。他惊诧万分，梦里的妹妹一直在说，哥哥啊！我在这里，你为何不来接我？
疯长的年华，沉甸的归途。我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这些年只在梦里循迹，依然找不到心灵的皈依。
哥哥嗳！梦里的小女孩还晃着手里的一枚糖果，冲他甜美地笑，露出两颗稚嫩白齿。哥哥快来抱妮妮……哥哥，妈妈还回来吗？哥哥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梦是断断续续的，稚子的童音还在缭绕，醒来仍满腮莹光。
尤金进来，看见他凝重的神情，说：“又做梦了？出来放松的，怎么还想往事？”
“也不想想起，还是梦到了。”楚雄去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凉水哗啦啦往脸上浇。镜子里的男子颓然雄武，他重新抖擞下，拿起剃须刀清洁下巴。
尤金说：“是不是该给你找个女人了？老这么魂不守舍的可不好。”
他说：“不用。”
尤金说：“有用。有女人就不会做梦了。”
这里是石梅湾，海南岛上的一个高尔夫球场，绿茵映天，环境幽美。半里绿茵场未看见一个人，尤金把杆支在肩上，问他：“上次那个妞怎么样？”
“什么妞？”楚雄一记挥杆，球进了果岭。
“就是你说像你妹……那个在路边修鞋的，你盯着人家看了半天的，那妞你还记得吗？”
“怎么？”他不紧不慢的答。当然记得，那种女人，该是过目不忘的。
“回去我帮你找吧！”
“找她做什么？”
尤金坏笑：“得了吧！正常男人都有需求，你又不是太监，何必委屈自己。”
他不在作答，这事儿暂且搁下……
山林间青翠蓊葱，球场边是小型联排别墅。这里服务设施齐全，就是人烟稀少。别墅区是专门给客人休息用的，户型精小时尚，只出租，不出售，有配套的酒店式服务。女服务员上门时给他们送来午餐，问还需要什么。楚雄立在落地窗前看远方，尤金说想一个人出去走走，尾随她出来。他问她一个月多少工资，她说八百元，包吃住。尤金说那边小树林凉快，陪我散散步。掏出来两张票子，做小费。她瞥一眼捏在手里的票子，没吱声。
尤金从没和女人谈情说爱过，他认为情投意合的对象也只有兄弟，女人如衣裳，穿过了也就罢了，不必较真。风吹草动，树叶在枝头摇曳，俯视着青草上野合的男女。文化水平不高的尤金突然想起一个词儿来，她和他这番是否应了“巫山云雨”。（自从宋玉的《高唐赋》以后，巫山云雨成了男女欢爱的代言词。）不过这里有山有云雨，却不是巫山。绿草清新，甘露浮滑，也成全他不爱女子却爱女色的景致。
整理好衣物之后往回走，他又给她塞了十张票子。她与他别过，从此不问出处。
回来时楚雄在阳台上观景，烟灰缸里存了一层厚厚的烟蒂。他听见门响，并没有回头：“办完事了？”
尤金咧开大嘴一笑：“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怪寂寞。”
楚雄不再问，他也寂寞，可女人的事，也不想凑合。“回去吧！”打包收拾，包车去机场。此时夏季，海南岛的机票最廉价，二折也飞。
前半日还在海岛，今天已落西安。
楚雄让尤金先回去，自己随便逛逛。尤金识趣，也不多问。
他又到这片儿逛荡，只是没再看见她。华灯初上时一个落寞的影子拉得颀长，他立在人群之外看人流车流，其中没有他想见的人。
人与人，要错过，当真太容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