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夏至，路小曼开始给曾教授担任私人模特。曾夫梓是油画系的副教授，在省画院也占有席位。快要放暑假了，时间松闲下来，她的工作对象主要转移至教授身上。
模特衣褪下的时候她站在台上，身上笼罩着一层白雾，是窗外天光映射在光洁皮肤上的朦朦。她眼波流连在别处，这种美宁静高远，震慑着台下人。
初始合作时他想让气氛松弛一点，模特一僵硬便不好画了。于是主动说话：“我儿子上高一了，还是不懂事，不像你这样的年轻人，自己养活自己，有担待也有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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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不紧张，倒是看这中年教授有点拘谨：“上大学之后会好的。”
“你上过大学？”
“没。”她说的实话。
“真可惜。”他是想说，如果你去上大学，一定比他们出色。
路小曼没有机会上大学，这里也没人知道，她担任人体模特已十个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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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夫梓四十余岁，醉心油画，家中妻子比他洋气，开设一家美容院。夫妻不算和睦，独子读高中，正是叛逆的时候。他力不从心，也管教不起，随他去了。
曾教授在挑选人体模特这档子上也算是阅人无数，可路小曼这样女子，当真是第一次见到。初次见她时在学生课堂上，她端坐着，上身微侧，一双柔荑置于膝前，整个身体有一种流动的韵律美。她肤如凝脂，让人联想到的第一个词汇就是江南，极似江南吹来的一股春风，微醺，酥软轻柔。那景致好似春花软柳，佳人如玉，让人心旌摇曳。美人就是美人，美人有颠倒众生的力量，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上过此女子人体课的学生都一致称赞她是尤物。当真不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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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时他在走廊上叫住她，回眸的瞬间他被震得心神一荡，这个袅娜纤巧的女子，能让人心生爱怜。他对她说明来意，她应允了。周六开始上课，那时暑假还没有开始。
画室里太安静，他正专注于她的轮廓，心里先描绘了千百遍。她眼神交汇太多内涵，越深入越迷惘，渴望探究她心里在想什么。这女人美得铺天泻地，叫人难舍难收，她是活的、灵动张弛、润泽饱满的美。他形容不出，甚至觉得画笔已经描绘不出那样的神韵了，这般滋味五味杂陈，仿佛自己老了。
路小曼想，说点什么吧，看那教授已经落汗下来，似乎手也在抖。于是说：“曾教授喜欢音乐吗？”他说喜欢。
“喜欢哪种乐风？”
他说：“老头子了，喜欢的自然与年轻人不同。”
路小曼说：“不老，睿智人都倚老，其实淬炼的都是慧智。”
他说他喜欢莫扎特。小曼说莫扎特的人生可敬，生活潦倒荒唐，音乐却圣洁无瑕。曾夫梓讶异，你如此年轻也喜欢莫扎特？她说喜欢一切生机勃勃的东西，谁说莫扎特过时了？人生六十才开头……
他与她有了话机，心也活络起来，腕下生辉，运笔流畅，仿佛重拾了青春，眼前一切都如此美妙……
阿穆接手的第一份雕塑工作是为一家五星级酒店制作象征店徽特色的大型雕塑，第一次担当重要的工作，心里憧憬着，希望这次真正意义的雕塑作品是以路小曼为原型的杰作。
“以我？”她回过头来，“不是为酒店制作吗？若以人为主题？会不会偏置了东家的意思？”
阿穆说：“不会，我请教了我的老师，他也赞同支持，现在就是看作品本身的魅力来证实自己的实力。”他问她：“你愿意吗？做我的模特？”
“雕塑完成后会落在这个城市吗？”
“酒店那边的意思是，总店半年之后要举行二十周年庆典，到时候可能会把竞标最后的选择送到拉斯维加斯总店大厅展示。”
小曼很惊喜：“那不是很棒吗？你要加油啊！”
“可我，还不是很自信。”
“刚才不是还信誓旦旦吗？”
“那是我给自己打气，如果有你助我，我相信我们两个人的力量会成功。他们还有其他的选择，有几个国家的专业者一同竞标。”
路小曼说：“这次对你很重要，对吗？”
“嗯，如果这次成功了，说明我可以独当一面，如果在国内外有成功展示自己作品的机会，那……”
“等于你迈向成功跨了一大步。”
“你愿意帮我吗？”他希望得到她的力量。不仅仅是相信自己的能力，更因为她的美，他相信，即使列于国际选美小姐中，她依然是翘楚。
“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好拒绝。”她笑盈盈地看着他，扬起下巴接受暖阳从树上倾泻而下，温暖恣意。
“这么说你同意了？”阿穆激动地跳起来。惹得一群院子里晒太阳的老太太注目。
“这不仅是你的第一份工作，也是一项竞赛啊！当然要支持。”
“可……”他犹豫起来，“我没有钱付你……模特费。但是，”他打断她想要插进来的话，兴奋激昂：“但是我会去挣的，我保证，虽然我付不起全额的模特费，但是能付得起的一定挣来。我知道，如果我占用你的模特时间，会影响你的收入。姐，虽然你不拜金，但是你需要钱生活的，对吧？”
路小曼沉默下来，是，她的确需要钱。不仅是生活用度，在那方面，她也需要钱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