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啊!”她觉着奇怪,“以前你不是老跟我一起待画室恶补吗?现在怎么缩头了?”
阿穆坐在画室一角,还是专心致志看《美神》,完全没注意沈涓拿走了自己的工具箱。无论是在古希腊、罗马的神话故事中,还是在雕刻家雕刻刀下,画家笔触下,诗人隽永歌咏的诗词中,维纳斯身上展现的魅力永远是遥不可及的,她属于彼岸的理想世界,却又似乎近在咫尺。人们梦想着随手可及触摸到她的现实美,因为她身上时刻散发着一种人间的情欲和激情。阿穆不自觉笑了一下。女神也会有人的欲和情?这本书有魔力,吸引他看下去,又总是浮想联翩,在脑海中搜寻陆小曼的身影。维纳斯体现了人们向往的“爱”和“美”,她身上所具有的女性之美是理想中的理想,美中之美,万相之相……
“给你。”
正看得起劲。沈涓突然站在他面前,把工具箱打开呈给他看。
阿穆恍然,笔盒里的铅笔全都规整成一条线,削得真漂亮。“哎哟,真没想到你手艺这么好。”他本来想夸她,话到嘴边又不会说了,自己不是擅于奉承的人。不过:“谢谢。你帮我做这些,我可担当不起。”
沈涓扬眉一笑:“说这些作甚?我又不指望你报答我,几根铅笔而已,何必当真。”说完她自己抽身去钉画板。
她是真的希望他“不必当真”呢?还是希望他认识到她的认真呢?
女人很多时候说话是反着的,所以当男人听到女人口是心非时要反过来听。
阿穆不会猜心事,除了口拙,还有心地单纯。他生在内蒙草原,母亲是藏族,父亲是支边教师,对他的教育很严格。草原也给了他质朴谦逊的性格,不会像西门那样虚言讨哄女孩子。
其实,有心没心只是一瞬间的事,如果心里有那个人,只略微一想就明白了。班上还有另外几个男生,为什么她只为你削铅笔,为何不为别人也热忱相帮?
周三开始人体课时,胡子的一只爪子越界伸向阿穆的笔盒。“你干什么?”阿穆眼明手快抓住。
“嘿嘿!你这儿摆的跟货摊似的,兄弟帮你消耗点儿。”胡子咧嘴露出两排小黄牙。
“是啊!我也帮你消耗消耗。”西门凑过来,企图剥夺沈涓为阿穆付出的劳动果实。
一帮畜生。
正闹着,老班进来,说:“今天换模特,男性人体课提前了。”
男生们不愿意:“为什么?”
老班说没什么,上次的女模特请假了,所以暂时调课。
这也是常有的事儿,调课经常发生,人体模特请假也没人上心。可当事人换成陆小曼的时候一切都不同了。胡子凑近问西门:“你说她为什么请假?”
西门抬抬眼皮:“难道是大姨妈来了?”
“操!你连这都猜得到……”
阿穆一声不响听着,手上拨弄着码放整齐的铅笔,丝毫没注意看向他的沈涓。他只是在想,女性人体模特有不方便的时候,这是人之常情。他不知道,此时孤身一人在西安的路小曼正在路边的洋槐树下看着一个跛脚的瞎子拉二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