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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慈别恩褪心意冷 (2)


荒芜废城上巡察岗哨,惨烈厮杀中孤军奋战,血海尸山里绝杀挣扎,他们之间没有寻常夫妻情谊,更似同袍同泽的兄弟,如今真要说起夫妻行进至此能怪谁,便是真的谁都怪不到。

“尉迟氏是一介无辜妇人,你若因朕宠幸她恼火不满,大可以堕其腹中骨肉,寻个偏僻的地方将她远远放出去,何必伤她性命?你还可……”杨坚咬牙,嘴唇开合一字一句顿出,声音很是沉重压抑。

“本宫还可换回君心么,还可以当没有过她么?”独孤皇后惨然笑笑,回头截住杨坚的话头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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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一同踏上天阙的夫妻,如今互相猜疑再无信任,身边被安插三十年的奸细都已揪了出来,这样怀着皇嗣的女人岂能说放就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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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所谓的维持表面平和,只是让她一人宽厚待人容忍背叛,独字守着凄凉煎熬笑看夫君怀抱新欢,宁可就此由他负了誓言,她还是做不到宽容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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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诸事本就是有一利必有一弊相随,得利讳弊如何又能?

如今他杨坚开始计较起什么无人怜他敬他,无人疼他怜他,说到底还是因为得到皇位,当上九五之尊后才有的淫思欲念,当日还在厮杀征战时狼狈迎战的他哪还顾得了尊与不尊?

所以,独孤伽罗冷笑连连,泪也不曾流过一滴,只将手腕微微扬起,剑指着尉迟氏尸体隆起的腹部质问:“臣妾只想再问一句,这可是皇上的骨肉?”

此次是最后机会,若是翻目则后果难料。如今独孤皇后兄长,国舅爷独孤陀①是手握兵权的郎中令,亲子侄又是此次远征的抚远大将军,杨坚随意一句话便会动了大隋江山社稷,谁又会真心为一具冰冷死尸讨个公道?

杨坚缄默伫立,紧紧抿唇看了独孤伽罗良久,终究还是拂袖转身留个背影给她:“皇后还是留点脸面给自己吧,何必对朕万事赶尽杀绝,既然皇后如此介意朕的所作所为,朕再不踏入昭阳宫,遂了你的心愿如何?”

落日总归还是在昭阳宫的尽头收敛余晖,夜色中的宫闱开始变得森然难辨,似乎处处隐藏着杀机,又似乎处处隐掖着内情。

杨坚的话别有深意,轻易使得独孤伽罗身子微微颤抖,只是不肯示弱的她,也立即背过身去说:“好,臣妾恭送圣驾!”既然帝王赐予昭阳冷宫,她怎能抗拒施舍?

终于,杨坚还是走了,身后尾随着众多内侍宫人,各式帝王随侍物品也悉数带走,偌大的昭阳宫顿时愀然空下来,仿佛整个尘世只有升平和独孤皇后二人相依为命而已。

升平目不转睛的看着地面上蜷缩成团的尉迟氏,她身下的血已经干涸,黏糊糊的铺在金砖上散发着刺鼻的腥气。

整个大殿里静悄悄的,所有的荣耀,所有的光芒都被父皇轻易带走了,连一丝声音都没留下。

月光冷冷照着母后如同往昔的肃严面容,以及两行潸然落下的晶莹眼泪。

为什么母后要赶父皇走呢?如此不舍的情况下,为何还要故作绝决?

其实升平看得出父皇已经给母后几次机会,最后那句的意思分明是只要母后出言挽留,父皇便会下了台阶淡化此事,可母后亲手拒绝了父皇的善意,宁可独守昭阳宫也不愿承认自己错误。

升平不懂,她更不懂的是,若是母后不愿父皇离去。父皇走后母后为什么还会哭泣,明明母后有心挽留,为何最后还是推开了父皇的怀抱?

“阿鸾,出来吧。”独孤皇后的脸色被月光照拂得十分苍白,透出心力憔悴后的疲累。“母后想跟你说会儿话。”

母后很久不曾这样宠溺过升平了。

记得还是幼时,升平一直随着奶娘嬷嬷长大,父皇母后建国之初并没有得到天下百姓所期望的风调雨顺,一时间南方黄河决口吞噬良田,东面林堤溃坝淹没家园,北疆干旱灾民颗粒无收,西域沙暴来袭大举内迁,每件国难大事都是剥夺升平公主受到父皇母后宠爱的正当理由。

那时,升平只知道父皇母后分外忙碌,无论日夜都停留在朝堂大殿□乏术。于是每刻空暇下来时母后的招手都让她不住欣喜若狂,恨不能一下子扑在母后的怀里好好撒娇。

可后来偏偏空闲的人多是父皇。父皇只会赏赐宝物,不会关爱照拂。于是升平得到的赏赐永远比爱抚多,所以她从广哥哥那儿得到的关心更胜于父皇母后。

幼年升平如同稚鸟,一意将杨广认为自己最亲密的人,溶到骨血里的亲昵让她永远不想与哥哥分开。

待到足以知晓真正的慈爱是何物的时候,升平却在这样的月夜亲眼看见父皇母后决裂,便更觉得此刻瞬间温情远远贵于其他,于是,升平跪爬到在宝座旁任由独孤皇后轻轻坐下牵住自己的手,慈爱如寻常母女一同话些早该有的心事。

“怕么?”独孤皇后手指轻轻划过升平的掌心。

独孤皇后的指尖锋利冰凉,升平轻轻把母后的手反拢在自己手心温暖,缓缓摇头,“母后,阿鸾不怕。”

其实,她该怕的。

虽然尉迟氏的尸体已被宫人抬走,但血腥气息还荡漾在华美的昭阳宫大殿,还有金砖上那滩大大的乌黑血迹,阵阵呕着她的喉咙向外翻滚酸气。

独孤皇后目不转睛望着升平,看上去很平静,“阿鸾,母后有时候也会很怕。怕自己捱等不到你面临抉择之时。”

“抉择什么?”升平俯身在母后的腿旁仰头不解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