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望着慕容睿的背影,回身一瞥,发现好多看热闹的目光。
也许大家内心是希冀春满楼和欢喜阁能够掐起来,能闹个你死我活最好,但她们看错了,她和慕容睿都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所以抱歉了,大家没有戏好看。
深知挣扎在人世实不易,估计慕容睿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阿九想着,心中却有一丝暗喜,小小一份友情,让她觉得自己并不孤单。
铺着红毯的宽阔高台上,慕容睿与拂衣一个抚琴,一个高歌,琴声悠扬,歌声美妙,远远飘渺,犹如仙子在瑶台歌唱。
“浮生如斯,缘生缘死,谁知,谁知?情终情始,情真情痴,何许?何处?情之至!……”
慕容睿的歌喉如黄莺啼啭,高亢却又柔情,满场俱静,如痴如醉,都在听她的歌唱。
“浮生如斯,缘生缘死,谁知,谁知?”
梅廿九站在角落里,听着听着,不觉也有点痴了。
情为何物?情真情痴,总有时。
既然人世间万物本是虚空的,造物者何必都要安排众生到世上走一圈呢?既然没有结果何不如就不让它开始?免得多情自古空余恨。
正痴痴想着,突觉得有两道冷冽的目光从背后射来,梅廿九悄悄转头回身,逡巡大厅一遍却一无所获。
她倚靠在柱子边,越发躲进了角落的阴影里,似乎有人在窥探她,她却无处寻找到目标,这种缺乏安全的感觉总是令她害怕。
一曲终了,全场掌声雷动。城中第一金嗓子慕容睿果然了得。
接着便是莺燕苑的赵如姿和金仙儿出场,她们都穿着短襦长裙,裙腰系在腰部以上,给人一种俏丽修长的感觉。
她们要表演的是双人舞《春莺啭》,这二姝美貌若花,葱指纤长,碎步玲珑,舞姿迤逦,节奏欢快,真可谓是“繁音急节十二遍,跳珠撼玉何铿铮”!
引得客人跟随着节奏轻敲桌面,有的还站起和着节拍一起舞动,调起了全场欢腾的气氛。
眼看《春莺啭》一舞就要落幕,汝嫣和青瓷以及欢喜阁的姐妹们都聚拢在阿九的身边。
青瓷提醒她:“阿九,等会儿就轮到我们了。”
阿九“嗯”了一声,缓缓道:“不用紧张,尽我们努力就成了。”
姐妹们点点头。
阿九转身问子佩,“子佩,你把琴调好了吗?”
子佩低声道:“九姑娘,已经调好了,别担心。”
阿九点点头,伸出手对姐妹们说:“来吧,姐妹们,为了欢喜阁而努力。”
大家将纤手迭在一起,彼此都给了对方一个信心,然后施施然齐齐登上台去。
低柔的琴声从子佩修长的手下淌出,那美妙的琴声似乎很远,遥不可及,又似乎很亲近,缭绕耳际。随着琴声,汝嫣、青瓷、了了、非烟以及欢喜阁的另外两位姊妹一行六人,翩跹起舞。她们的翦瞳好似云间月,玉容堪比水中莲,不论从何角度,全身舞动的线条都是那么秀美与舒畅。
她们身穿清一色的粉色轻纱,挥舞长袖,舞姿轻盈飘逸,似是春天里含苞待放的花朵,娇艳欲滴。而阿九一身红衣,唱着《绿腰》曲从她们中间凫娜升起,似是一株盛开的红梅,明艳照人,尤其是她额中的那点红梅花,更衬得她无暇的脸魅惑众生。
阿九轻盈地转动着身体,进退旋转,婆娑缦妙。
托,劈,抹,挑,勾,剔,随着子佩灵巧的手的弹奏,琴声渐渐湍急起来,节奏先慢后快,阿九从抒情的慢舞改为了快速地旋转。场上只见她红色的影子在舞动,“以后若是让我再见到你,你就是我的,你就是我的。”耳旁似乎谁在低语着,阿九突然一阵心痛,闭上眼睛,旋转得更急。
她流转的眼波与红色舞衣显露出来若隐若现的曲线,让她成了一株带着野性的梅花,灿烂得耀眼。
当子佩最后一个音符嘎然而止时,阿九也匍匐在地,正好成了粉色花朵中的鲜艳的花芯。她们组合成了一朵带有红色如火花芯的桃花!
场上半天没有回应,但一会儿响起了如雷的掌声和喝彩声,她和姐妹们听到客人们在喊:“欢喜阁,欢喜阁,欢喜阁!”
先是参差不齐,但很快就整齐划一了,客人们用手敲着桌子,一直不间断地喊着“欢喜阁”,直到阿九和姐妹们谢幕,他们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
当阿九和姐妹们从台上下来时,便成为了每张桌子的新宠。客人们争先恐后地拉她们入座,抢着和她们说话,很快欢喜阁的姐妹们都被拉跑,分散在各桌去了。
阿九一边巧笑嫣然地和达官贵族们颔首示意,偶而也顺道挑个眼风给他们,一边轻移莲步快速跟随着将军府的刘管事来到贵宾桌前。
白将军立起身来,笑着说:“烟蛾敛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欢喜阁的姑娘跳得好啊!真不愧是莫嬷嬷调教出来的高徒!”
提到莫嬷嬷,阿九心里一沉,顿时默然。白将军也自觉失言,便轻咳两下说,“来,九姑娘,快来见见洛王爷!”
“洛王爷!”她闻言全身一振,随着白将军所指的方向看去,懒懒坐在椅上、冷冷看着她的,不是他那还有谁?!
他目光深邃,眼神摄人,修长的手正端着酒杯,线条优美的嘴角勾起,挂的却是嘲讽与冷漠的微笑。
阿九的呼吸急促,十指冰凉,她颤抖着手,紧抓着身旁的椅子扶手,不让自己倒下去。
离开王府三年了,这还是他们头一次见面,却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不过,她早该想到,总有一天他们会这样见面的,他应该很得意见到今日这样狼狈而下贱的她吧,因为当初狠心送她进青楼、让她本就单薄的一片天从此沦落成灰黑色黯无天日的,就是面前曾经救过她的“哥哥”——洛宸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