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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这日下班时,唐山海驾车载着徐碧城行驶在回家的路上。他一直都知道毕忠良对他的怀疑从未停止,也知道在整个行动处里,毕忠良唯一相信的人就是陈深,他需要借陈深来消除毕忠良对自己的怀疑。所以当陈深说如果没毕忠良罩着,他与陈深的日子可能会更不好过时,他说菩萨会保佑毕忠良,借此答应暂时不动毕忠良。

  唐山海想到此处对徐碧城说:“今天我跟陈深聊了聊,我会让飓风队暂时中止对他和毕忠良的刺杀行动。”

  徐碧城扭头看着唐山海,眼里全是高兴的神采。她说:“谢谢你,山海。”

  唐山海看了徐碧城一眼,心里却没由来地不痛快。他继续目视前方开车,语气有些淡然地说:“这好像是你第一次谢我。”

  徐碧城有点脸红,低下头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听唐山海继续说:“有机会,跟我说说你们的故事吧。”

  徐碧城略一怔,有些怅然若失,“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都过去了。”

  唐山海笑了笑,“像你这样成天捧着本书,满肚子小女人情怀的人,恋爱应该会谈得轰轰烈烈吧?”

  徐碧城看了唐山海一眼说:“我以为只有柳美娜那样的人才爱刨根问底……”

  唐山海有些尴尬地动了动身体,忽然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后面的汽车。他不动声色,继续与徐碧城聊着天说:“好吧,其实这话就是柳美娜说的,她问我们是不是曾经谈过轰轰烈烈的恋爱。”

  徐碧城笑了,瞥了他一眼,“看来她对你很感兴趣。”

  唐山海诧异,“有吗?”

  徐碧城对这个话题却丝毫不以为意。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对了,我们是不是应该马上跟老陶见个面?你得把咱们不再对陈深动手的决定告诉他是不是?万一他又像上次那样,不打招呼就在湘菜馆动手,那不是又坏事了?”

  唐山海为徐碧城毫无醋意地瞬间将话题转向陈深而略感失望,他看了她一眼,语气里却听不出任何情感的浮动,“我已经约了老陶在老地方碰面。”

  唐山海说罢又望了一眼后视镜,发现那辆汽车仍在跟着自己。他的眉头拧紧了,想了想,把车转到了另一条街上。徐碧城诧异地问道:“不是要去见老陶吗?这条路是回家的方向。”

  唐山海不说话,继续盯着后视镜,发现那辆汽车还是跟了上来。这下他可以确定,那辆汽车就是在跟踪自己,而且还是毕忠良派来的。徐碧城注意到唐山海的异常,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在后视镜里发现了那辆汽车。她不禁有些慌乱地问:“那车是跟着我们的吗?”

  唐山海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徐碧城。他缓缓地把车停在了路边,打开车门下车,走向街边的一个水果摊。徐碧城看一眼唐山海,又看了一眼后面的汽车。她发现那辆车停了一下,但随即重新启动向前开去,在前面不远处的路口拐进了一条弄堂。

  这时唐山海已经买完水果,重新回到车上。他将水果递给徐碧城,重新驾车向前开去,开过那个弄堂口的时候,他们瞥见那辆跟踪他们的汽车就停在弄堂口。唐山海开过去后,他从后视镜里看到那辆汽车又阴魂不散地跟了上来。

  徐碧城望向唐山海问:“会是毕忠良的人吗?”

  唐山海不可置否,“这几天咱们都得小心点。”

  徐碧城有些担忧,显得心事重重,“那不见老陶了?”

  唐山海点点头说:“等风声过去再说。连我们都被盯上了,毕忠良肯定也在寻找一切跟老陶有关的线索。这几天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动作的,你放心吧。”

  徐碧城欲盖弥彰地说:“我也是担心老陶再贸然行事,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唐山海无奈地笑笑,没有与她争辩,直接将汽车拐了个弯,驶上了回家的路,跟踪唐山海的汽车如影随形。目睹唐山海的汽车开到了家门口,车上的一名特务看了看表,用笔在本子上记着:5点15分,岳阳路买水果。5点28分,回家。

  鸿德堂教堂黄颜色的屋顶上,一群白色的鸽子肆无忌惮地飞起来。陈深独自一人走在教堂前的广场上,抬头看了一眼那些在空中飞翔的鸽子。阳光明亮,晃得他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有妇人和孩子在广场上喂鸽子,街边的柳树冒出新芽,已是一派春日景象。陈深缓步走在街上,路过那只邮筒的时候,他给自己点了支烟,站在街边观察着街头过往的人流。他确定无可疑人员,这才走向邮筒,将一封信投了进去。

  那是一封给医生的信,上面写着:查知行动处内有军统卧底,已与其达成和平共处协议。023。

  陈深投完信,直接去了猛将堂孤儿院,一群孩子的读书声从教室里传来。他与汪老太并排坐在院子里的两张凳子上,帮着汪老太择菜。两人轻声聊着天。

  汪老太恍然大悟地说:“原来前几次你遇袭的事,都是这个叫唐山海的干的。”

  陈深笑笑,“谁让我是汉奸呢!”

  汪老太看着陈深,将自己的疑问问了出来,“你干吗要护着毕忠良?让他杀呗,你不想替宰相报仇了?”

  陈深将择好的菜放到另一个竹筐里,目光望向远方。他的声音里有一种坚定,“报仇是早晚的事。但如果换一个人来当行动处处长,只怕我办事会更艰难。”

  汪老太点点头,“也对,好歹你救过他的命,他还是拿你当兄弟的。”

  此时下课了,一群孩子欢呼着从教室里跑出来,在院子里雀跃着玩耍起来。皮皮走在最后,他站在门边看着其他孩子,目光有些落寞。陈深不再择菜,他站起身走到皮皮面前,蹲下,与他对视。皮皮看着陈深忽然笑了,眼神中的阴霾仿佛瞬间消散。

  汪老太在不远处望着这一幕,笑意渐渐浮上脸庞。

  这一晚是这段时间里陈深过得最开心、最轻松的一晚。他只有在这里,在皮皮身边,才能找到被他隐埋在最深处的那个最真实的自己。

  第二天陈深去行动处时显得心情不错,他正在桌上写着什么,门忽然被敲响。

  陈深说了声进来,门便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徐碧城,她有些尴尬地举了举手里的报表说:“陈队长,我来送这个月的报表。”

  徐碧城走到陈深的桌前递上报表,却没有马上离开,但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她仿佛在期待陈深先开口。陈深抬头看着徐碧城,笑了笑说:“不忙的话坐一会吧,我这儿有些小点心,你应该喜欢。”

  徐碧城展颜一笑,点了点头。徐碧城坐在沙发前,看着陈深从抽屉里拿出一碟小点心放在茶几上,然后坐到自己身边。她看着小点心,一脸惊喜地问:“杏花楼的红绫酥?”

  陈深看着徐碧城微笑说:“我记得有个六岁的苏州丫头,第一次吃到外公从上海买回去的红绫酥,觉得那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

  徐碧城感慨地看着陈深,“想不到你还记得。”

  陈深端起面前的一杯茶吹了吹热气,说得沉重,“千万不要考我还记得些别的什么,我其实差不多都忘了。我只是想努力记住一些可能没用的东西,怕在这里待得久了,我会连活着的感觉也没有了。”

  徐碧城有些心疼,她看着陈深问:“当初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陈深没有回答徐碧城的话,他只是笑笑,看了一眼徐碧城反问:“上海离苏州不远,有没有回老家看看?”

  徐碧城摇摇头,“没有,已经没什么人了,也没有想见的人。”

  陈深喝了一口茶,问得漫不经心,“那为什么来上海?”

  徐碧城热烈的目光望着陈深,并不说话。她轻轻地拿起红绫酥尝了一口。陈深的目光也有了些许温柔。他问:“怎么样?还是原来的味道吗?”

  徐碧城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意有所指地回答:“有些感觉从来没有改变过。”

  陈深明白徐碧城的一语双关,但他得避免这种暧昧蔓延下去。他放下茶杯,叹了口气,主动提起了唐山海,“其实你就该在家老实做个太太,而不是跟着唐山海一起跑到狼窝里来。”

  徐碧城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红绫酥说:“以后我一定会努力做得更好一些。”

  陈深摇摇头表示不用,“要在这里活下去,你就应该保持愚蠢,并让人相信你的愚蠢。”

  徐碧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唐山海也说过类似的话。”

  陈深笑了笑,“我觉得我开始有点喜欢你先生了。”

  徐碧城神情忽变黯然,几次欲言又止,终究没能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

  陈深打破了短暂的沉默,换了个话题,“现在你能告诉我,那天李小男被绑架到底是怎么回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