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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提篮桥监狱,囚车停在铁门外,陈深站在囚车边,他面容淡然,目光追逐着光明,追逐着阳光下发光的柳枝,内心却有着深深的忧伤。他默默地看着周丽等人被押进提篮桥监狱,周丽的身影永远地消失在了被关上的铁门后。

  与一个被放弃的战士永远告别,陈深眼前浮现的却是“宰相”的脸。他永远也无法忘记沈秋霞满是伤痕却干净的脸上挂着的笑容。阳光下,她神情憔悴却神采奕奕,如同一个发光体。如“宰相”所愿,陈深练就了一颗坚硬的心,也终于明白,一些人的逝去是为了让另一些人更坚定地前行。只是,等待他们的却永远都是吉凶未卜的明天。

  刘二宝回到行动处,便直接去了毕忠良的办公室。毕忠良看着放在桌上的纽扣和玉佩问:“两个大活人被人杀了,就在那个方圆没超过两百米的地方,会没一人听见?”

  刘二宝有些冒冷汗,“大家都各司其职,人手实在有些不够。”

  毕忠良摇摇头,“不是你们失职,而是下手的人是熟人。”

  刘二宝脸上一凛,“那要不要查一查处里有没有人身上少了一颗纽扣的?”

  毕忠良拿起了那块玉佩,反复查看着说:“先不要打草惊蛇。”

  刘二宝点点头,解释说:“我知道一定有人埋伏在现场准备动手。但是街边有个茶摊,就在囚车顺利通过之后,茶摊上的人全都不见了,然后我捡到了这个玉佩。

  毕忠良微微有些诧异,“你是说他们是临时突然撤退的?陈深有没有异常?“刘二宝点点头,然后仔细回顾了一下说:“没看出什么来。就是今天囚车到乔家栅的时间好像晚了点儿,还有我拦下囚车的同时,车子爆胎了,时间大概是十一点的样子。”

  毕忠良放下玉佩说:“从漕河泾到乔家栅,正常的话也就半个小时。”

  刘二宝说:“我听于胖子在抱怨,说他们临出来前,车子出了点问题。”

  毕忠良若有所思地问:“你在现场,还有没有碰见什么可疑的人?”

  刘二宝确定地说:“有,唐山海。说是给总部李默群主任的朋友送一车木料,做家具用。但是我没放他过去,只让他留了地址,说事后会替他送到,然后他就走了。”

  毕忠良问:“李默群的朋友?哪个朋友?”

  刘二宝说:“一位姓刘的小姐,好像就是相好的那位。”

  毕忠良盯着桌上的纽扣跟玉佩,思索片刻之后说:“你去办两件事!查明唐山海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离开乔家栅后又去过哪儿,他的衣服上是不是少了一颗纽扣。”

  毕忠良说完,把玉佩推向刘二宝,继续说,“第二件事,这块玉佩从哪儿捡的,就扔回哪儿去。”

  毕忠良一直都知道,他撒出去的网从来不会落空。而自动落网的人正是吕明。

  他着急地回到乔家栅,看到茶摊还在原地,无人收拾,便匆匆地四下寻找着什么。

  他看到街角杂草丛中露出的一根红线时,快步上前捡起,发现正是自己遗失的玉佩。

  吕明握紧玉佩,痛苦却欣慰,却忽然发觉有人正在以包围的方式靠近自己。吕明撒腿就跑,可没跑出几步,发现退路也被汪伪特工封锁了。吕明绝望了,一扯衣领,欲咬藏在衣领内的氰化钾。带队的刘二宝上前就是一拳,吕明瞬间满嘴是血。随即几名扑上来的汪伪特工死死地按住他,抢走了那颗氰化钾。

  毕忠良告诉刘二宝,抓到吕明的消息必须对外封锁,所以刘二宝片刻都没耽误,直接将吕明押到了牢房。等陈深回了行动处,他得到了另一个消息,说是所有人在队内不得离开,随时等候问话。陈深虽诧异,但表面上显得格外淡然。只是阿达看见地上有血迹,且血迹延伸往牢房方向,问他要不要去看看抓了什么人。陈深想了想,摇了摇头。同样得到消息的还有唐山海与徐碧城。徐碧城得到消息后,慌张地敲开了唐山海办公室的门。她一进门就问:“毕忠良抓了什么人?你知道吗?”

  唐山海摇头,“连柳美娜也不知道,应该是毕忠良特意下令保密的。”

  徐碧城有些担心,“你确定老陶他们都撤了吗?”

  唐山海沉吟片刻说:“我已经通知老陶,但他们是不是都及时撤走了,我不知道。”

  徐碧城焦急地祈祷,不由双手合十地说:“千万别是老陶。”

  唐山海看着徐碧城,语气略微不好,“祈祷如果有用,仗也不用打,鬼子就能自己滚出中国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能不能补救都是未知数。你我都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话音刚落,敲门声突然响起。徐碧城一惊,回头看门,再望向唐山海时显然被吓了一跳。唐山海暗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问了一句“是谁”。门外传来刘二宝的声音:“唐队长,是我,刘二宝。”

  唐山海平静地说:“你去开门,然后回你的办公室,我来应付。”

  徐碧城点了点头。唐山海站起整了整衣衫,这时他发现自己衣襟上掉了一颗纽扣。

  唐山海大惊,可此时徐碧城已经打开了办公室的门,他不得不立即坐下。

  刘二宝看到徐碧城,哟了一声说:“唐太太也在。毕处长让我来通知各位,立刻到会议室集合。”

  唐山海坐在办公桌后面不敢站起。他点了点头说:“好的,我们马上到。”

  刘二宝想起什么似的补充说:“对了,唐队长,您要送去乔家栅的货物我已派人送达。”

  唐山海笑了一下说:“辛苦了。”

  刘二宝转身离开时,他在唐山海的衣襟上打量了两眼,每颗纽扣都看得仔仔细细。但由于唐山海是坐着的,刘二宝并不能看到第三颗扣子以下的衣襟。刘二宝离开后,又敲开了柳美娜的办公室。此时正好上楼的陈深听到刘二宝在向柳美娜说,处长通知所有人员马上到会议室集合。

  徐碧城刚要离开唐山海的办公室,就被唐山海阻止了。他站起,露出自己的衣襟,显示一颗纽扣已经缺失。唐山海说:“我不确定这颗纽扣是什么时候掉的,但如果它现在在毕忠良手上,我们都会有麻烦。”

  徐碧城愣住了,良久才问:“那怎么办?你把衣服脱了吧。”

  唐山海摇头,“一个不穿外套的人,坐在会议室里只会更扎眼。”

  徐碧城看着唐山海,焦急了起来,“那也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啊。”

  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徐碧城彻底惊慌了,她死死地盯着那扇门,直到门外传来陈深的声音,她才松懈下来。门开后,陈深见到徐碧城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后,他走进去说:“有人被抓了,我怀疑跟营救周丽的行动有关。”

  唐山海说:“我去过现场,已经通知他们中止行动,但我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徐碧城一会儿看陈深,一会儿看唐山海,完全插不上话,因为情况紧急,所以他们的语速极快。陈深说:“毕忠良决不会轻易放过此事,按以往的惯例,他一定会挨个儿询问,我们要避免一切可能的漏洞。”

  唐山海把他之前的计划说了出来,“我借口给李默群的相好送木头,想去乔家栅报信,但被刘二宝拦下。为了突破关卡通知到飓风队的人,我杀了两个刘二宝的手下。”

  提到此处,徐碧城万分焦急地说:“山海担心他的纽扣是在当时被扯掉的,现在马上要召集开会,万一纽扣就在毕忠良手上……”

  陈深上前看了一眼唐山海其他的纽扣,继而转头对徐碧城说:“请唐太太跟我去办公室拿点针线。这样的扣子,我的衣服上应该有同样的。”

  徐碧城顿时松了口气,她跟着陈深去了办公室,看着陈深走进内屋,打开抽屉找到针线盒。陈深拿着针线盒边走边说:“李小男三头两天往我这儿跑,尽给我添些没用的东西,想不到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陈深说完,将针线盒递给徐碧城。徐碧城接过,沉默地看着陈深再从衣柜里找到一件外套,从上面揪下一颗同样的纽扣。她忽然说:“谢谢你,陈深。”

  回到唐山海办公室,陈深看了一下表说:“我不知道刘二宝从我们的对话里听到了多少,但他居然会在乔家栅设伏,这就说明他一定听到了乔家栅这个地点。如果到时候毕忠良问起,我们必须统一口径……”

  徐碧城一边手脚麻利地帮唐山海缝补纽扣,一边说:“我会告诉毕忠良,当时我在向陈深抱怨,最近你总往乔家栅跑,跟一个女人交往过密,怀疑你对我不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