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狭小的石室中,一个比人还高的半尺见方的窗口投出一道长方形的光亮,灰尘在光柱中飞舞。石室中除了满地的干草,冷冰冰的四壁什么都没有。
龟田太郎从麻袋中狼狈不堪的滚出来,打量着这间石室。
“委屈你了,龟田先生。”乐天冷冷的说道。
龟田从最初的慌乱中平静下来,扶了扶镜框,强作镇定的问道:“你们倒底是什么人?”
乐天冷笑道:“能够逮住你这只老狐狸,当然是有能耐的人罗,不过实话告诉你,我们就是道上的人,所以不怕你什么天皇,也不怕什么官府衙门。”
“你们——你们是白帮的人?”
“废话少说,快把神剑交出来!”
“什么神剑,我不知道,我的行李中没有什么神剑。”
“哼,你派人袭击了我们的人,夺走了神剑,还敢抵赖?我记得不错的话,那个带头的日本武士叫柳民浩吧?”
龟田神色大变,吃惊的说道:“你们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哼,你在白帮中安插了眼线,难道我们不会这么做么?现在你就乖乖的交待神剑在什么地方。”
“我夫人怎么样了?”
“我们对你老婆没什么兴趣,她若知道神剑在哪,我们也不用候你的大驾了。”
“我若不说呢?”龟田阴冷的说道。
“如果你觉得你的命不如神剑值钱,你大可不说,我们让你从人间蒸发,让你永远做个孤魂野鬼。然后我们再去找柳民浩,再去找其它的日本人。”乐天轻描淡写的说道。“我相信终会有人觉得自己的命比神剑值钱。”
龟田颓丧的坐在草堆上,眼珠子滚来滚去。半晌,他抬起头说道:“如果我说出了神剑的下落,你们如何保证我的安全?”
“哼,你是个中国通,知道我们这些混江湖的一诺千金,最讲信用,只要找到神剑,我担保你平安无事的离开重庆。你的命在我们眼里根本不值钱,但是最好不要惹恼了我。”
“万一你拿回神剑后杀人灭口呢?”龟田转着眼珠子,不安的说道。
“哼,听说那是你们日本人常用的伎俩,我还不屑于这样,现在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再不说出来,老子就找其它人去了。”
龟田又想了一会,终于无奈的说道:“好吧,我说。其实那剑我临走前已经送给了别人,能不能拿回来我心中也没有底,我说出来之后,只要你们去确认我的话没有假就放了我。”
“行!只要我们确认神剑的具体下落,我们就放了你。”
龟田迟疑了一下,说道:“你们千万不能说是我说的,否则即使我回到日本也没有好日子过。”
“哦,难不成还有你怕的人?”
“正是如此,我也惹不起他,才把剑送给了他。”龟田涨红了脸说道。
“那他倒底是谁?”
“他是我们大日本第一武士,人称‘狂刀’的天草十兵卫。”
“第一武士?”乐天皱着眉问道。
“不错,他从三十岁崭露头脚之后,三十多年来横扫日本武术界,从未输过,这次他来到中国,就是想会会中国的武林高手。数日前才来到重庆,得知我得到了一柄神剑,就强行要了去。他在日本声誉极高,被日本武士视为‘大和之魂’,连我们天皇就亲自接见过他,所以我也得罪不起。”龟田无奈的说道。
“那比起前晚四个伏击我的忍者又如何?”
“啊?想不到你有如此身手,看来我的确低估了你。”龟田很是吃惊,接着说道:“不过他们只是‘下忍’而已,你还没有见识过‘中忍’‘上忍’的厉害。天草十兵卫不是忍者,但是即使最上乘的‘上忍’面对面与他交手,也不是他的对手。我说了只要我说出神剑的下落,你就得放我走,至于能不能拿回神剑可与我无关了。”
“还有一点,天草十兵卫做为一个高傲的武士可不会受你们威胁,就算你们使诈捉住了他,他不心悦诚服的话,就是杀了他也不会交出神剑。”
“哼,多谢提醒,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方法对付,我们心中有数,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他在哪里了?”乐天冷冷的说道。
龟田迟疑了一下,说道:“作为一个真正的武士,他的行踪是飘浮不定的,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不过你们可以去找另一个人,就是当日率人夺剑的柳民浩,他是天草的徒弟,就是他把神剑的事告诉了天草,害得我人财两空。他现在重庆开了一家名为‘断水流’的武术馆,他这次负责接待他师父,应该知道他的行踪。”
“行了,我就去找他。只要确认神剑在天草的手里,我自然会放了你,你就先在这委屈一下吧。”
“你可要说话算话,我回国的事很急的。”
“只要他们人在重庆,确认一下很快的。”乐天说完,走出了石室。
回到秦府,乐天把龟田交待的事说了。
秦名扬说道:“这个柳民浩我刚刚有了一些眉目,龟田说得不错,他在重庆洋人街旁边的兴民街上开了一家日本道场,很多日本人在那里习武,不过他本人很少在馆内,都是由他的副手在负责。这家伙经常喜欢在烟花柳巷中鬼混,等我们进一步确认他的落脚之处后再去找他。”
黄昏时分,修武回来说道:“已经查到柳民浩最近和一个叫如烟的****女子相好,两人租了一间房子日夜厮混,确切的地点就在滨江路中段的一个巷子里,今晚我就带你去。”
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乐天和修武来到一条濒临长江的街上,江面上依稀还有亮着灯的夜航的船只。
两人拐进了一条巷子里,这一带的房子都比较陈旧,不过巷子中倒有几家翻新的房舍。
“就在这院子里。”修武停住脚说道。
透过门缝,隐约可见平房内传出微弱的光亮。
“要不要我和你一道进去?”修武问道。
“不用,那家伙既然能开武馆,说明武功不错,习武之人警惕性高,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那好,我就在外面等你。”
乐天点点头,一纵身就跃上了墙头。
乐天蹲在墙上,看看院里是个平常的院落,没什么特别的,便轻轻落下,走到门口,贴着门缝听不到什么声音,掏出匕首拨开了木门。
一个陈设简单的厅室,隐约看见正中墙上还贴着一个大红的‘喜喜’字,前面的供桌上还有两只烧了半截的红烛。左侧有个便门,推开门是条狭窄的走廊,排过去有几个个房间,其中最里面一间有光亮传出。乐天蹑手蹑脚的溜了过去,在窗户下蹲了下来,寂静的夜里,里面传来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声音,但是听不清。
乐天用指头在窗纸上戳了一个洞,把眼睛凑了上去。
并不宽敞的房间里,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并排坐在一张桌边,桌上摆了碗碟,中间点着两只红烛。两人身后是一张古色古香的木床,半垂的床纬上同样贴着两个小一些的‘喜’字。
此时两人正面对着窗口,那个男的半披着头发,三十岁左右,穿着传统的日本服饰,一手搂着那个女人,一手举着酒杯喝酒。那桌上已经摆了好几个酒壶。
那个女人二十几岁,未施粉黛,素面朝天,倒有几分可人,穿着低胸的紫色衣衫,正用手去拦男人的酒杯。
那个男人应该就是那柳民浩了,想不到还和中国的****女子搭上了。
乐天想了想,走到廊外的天井边,在一个小花坛里捡了两块小石头,然后回到门边,把石头扔向对面的屋檐上,‘咣当’一声,石头落在瓦片上,发出响声。
乐天一瞅屋里,那女人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想站起来,却被那男人拉住。
乐天又扔了一块出去,这次发出的声音更大。
那女人坐不住了,甩开那男人的手就朝外面走来。
门开了半截,女人探出身子来望天井望去,乐天身影一晃,匕首已经顶在了女人的下巴上。
那女人吓得还没说出话来,就被乐天推搡着进了屋。
“浩哥!”那女人醒悟过来,尖叫了一声。
那男人正低头倒着酒,听到女人的叫声,抬头看见女人的旁边站了一个蒙面的男人,一把雪亮的匕首正搁在女人的脖子上。
“八嘎!”那男人嘴里叫了一声,一下站起来,身形却偏偏倒倒,一只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一双眼睛狠狠的盯着乐天。
“放开如烟!”那男人低沉的吼叫着,象只发怒的狮子,嘴里说得是不太流利的中国话。
乐天看见这家伙长得蛮英俊的,有梭有角,五官端庄,因为酒的缘故,眼睛布满了血丝。
“浩哥,你喝了太多的酒,不要过来。”那女人不顾自己的安危,反而关心起那个男人来。
“我的女人谁都不能碰!”那男人已经拔出刀,嘴里嘶哑的叫道。
“你不要伤害他,要什么我都给你。”那女人扭头对乐天说道,已经开始抽泣起来。
“你身为一个中国女人怎么帮这个日本人说话?你丢不丢我们中国人的脸!”乐天不解的问道。
那女人带着哭腔说道:“我不管什么中国人、日本人,只要真心对我好就可以了,他帮我赎了身,我们已经拜过堂,他还答应带我回日本正式娶我过门。”
乐天眉头皱了一下,松开手,把那女人推了过去,他还不屑于拿女人去要胁别人。
那男人一下把女人护到身后。
一个中国****女子嫁给了一个日本武士?乐天的脑袋有些转不过来。
“你是柳民浩吧?”乐天也不多想了,问道。
那男人见乐天放了如烟,敌意稍微缓和了一些,答道:“不错,在下正是柳民浩。阁下是?”
“还记得你带人从白帮手中夺到的那柄神剑吧?我就是来寻那剑的。”乐天目不转睛的说道。
那男人用力甩甩头,惊讶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哼,要想人不知,除非己不为。我知道那剑现在你师父那里,今晚来就是问你师父的下落。”
那男人又愣了一下,冷笑道:“既然你知道剑在我师父手里,想必你也知道我师父的名头,你还指望能拿回来么?”
“哼,能不能拿回来是我的事,你只需要告诉我他人在哪里。”
“八嘎!我凭什么要告诉你?”那男人叫了一声。
“莫非你想敬酒不吃吃罚酒?”乐天冷笑一声,向前走了几步。
“浩哥,你喝多了,你打不过他的。”那女人抓着男人的肩膀叫道,“你还是告诉他吧。”
“八嘎!我们日本武士是不会受人威胁的。”那男人把刀举了起来,不过脚步却有些踉跄。
“哼,站都站不稳,就你这个酒鬼样子还想逞英雄?老子一只手就能放倒你。”乐天说着,手一扬,那匕首深深的插在了桌子上。
“浩哥!不要!”那女人死死抱着男人,声撕力竭的叫道。“好汉,你放过他吧。”
“住口!”那男人回头叫道,“我们大日本武士是从来不会在敌人面前示弱的。”那男人用力晃动身子,却摆脱不了那女人的纠缠,“你放手,让我和他决一死战!”
乐天的心情有些复杂,没想到一个中国女人这样死命维护一个日本男人,而这日本男人倒也不算一个孬种,至少他也在护着那个女人。
“你要怎么才告诉我天草十兵卫在哪里?”乐天的口气缓和了一下。
那男人沉默了一下,说道:“看在你不为难如烟的份上,明天你来我的道馆,如果你正大光明的赢了我,我就告诉你我师父的下落。”
“说话算数?”
“我们日本武士言出必行!”
“那好,明天午时我准时到。”
“柳生浩一定恭候阁下!”
乐天瞟了一眼男人身后紧张的女人,转过身离开了房间。
“怎么样了?”等在院外的修武看见乐天出来,问道。
“找到柳民浩了,奶奶的,竟然遇到一对痴情鸳鸯。”乐天莫名的叹息道。
“怎么回事?”
“边走边说吧。”
昏暗的夜幕下,滚滚长江水千百年如一日的奔流不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