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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奈何桥 (2)


阿鬼慢慢地走进水中。水面渐渐淹没了他的腿、他的胸膛、他的脖子,直至整个人都浸入在水中,头发在水中飘散。阿鬼看见自己的娘穿着那小红袄正在不远处的水底微笑着看着自己,不停地招手。阿鬼眼泪情不自禁地涌了出来:“娘。”然后,他慢慢地向自己的娘游去。

女人满脸笑容地看着阿鬼,声音轻柔:“阿鬼,跟我来,娘带你回家。”女人身形飘荡,慢慢在水里向前游动,阿鬼尾随在她的身后。海水温暖轻柔,阿鬼在里面游动,无比舒爽。水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阿鬼又感觉到了娘给他带来的温暖和安全的怀抱。女人游着游着不动了,她钻进了一个笼子里。阿鬼游到了她身边,看见娘把自己锁在猪笼里,泪如泉涌:“娘,娘,你这是干吗呀?”女人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她的四肢处开始渗血,肚子也开始变大。女人的声音也变得越发沙哑:“阿鬼,快走。阿鬼快走。”

阿鬼还没反应过来呢,“哗啦”绳索一响,自己被牢牢地给套住了。他向上一看,一个面色阴沉的老道在水面之上拽着绳索冷冷地看着他们母子。“哗啦啦”、“哗啦啦”,绳索开始回缩,阿鬼和娘一起被拽出了海面。

阿鬼呼吸困难,眼前金星乱冒。道士蹲下身子,翻弄着阿鬼娘,脸上露出喜色:“不错,不错,上等货色。”阿鬼再看自己的娘,已经气绝身亡。女人死状极为可怕,四肢皆无,脸色发青,肚子鼓起好高,估计里面全是海水。道士把女人从猪笼里给弄出来,把尸体扔在自己带来的小推车上,把猪笼重新给扔下海,回过头又把阿鬼也扔在车上,然后唱着难听的山歌,推着小车“吱呀呀”走了。

阿鬼昏昏地睡着了。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在一个案板上,他看见离自己不远的另一个案板上,娘被扒得全身赤裸扔在上面。

阿鬼拼了命想喊,可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道士推门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些工具,诸如小钳子小刀子小夹子,还有其他一些瓶瓶罐罐。他把东西都放在阿鬼娘那个案台上,自己不停地抚摸女人的尸体,声音带着兴奋:“不错,不错。”

突然那道士皱了皱眉:“可惜呀,可惜呀,没了手和脚。”他回过头看看阿鬼,“只好借你的一用。”他取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快刀,空气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道士拿着这把快刀,来到阿鬼的身前,比量一下:“先从哪开始呢?胳膊吧。”阿鬼惊恐地看着他,嘴里怎么喊都喊不出声音,他拼命地挣扎,那绳索捆得更紧。道士唱着那久远而难听的山歌,就把刀放在阿鬼的胳膊上。猛然间,刀光一闪,阿鬼就感觉自己胳膊处剧痛,那刀已经切入了肌肤。

乐天和小云看着床榻上一动不动的九星和阿鬼,心里十分担心。小云看看徐徐冒着白烟的香,满脸愁容:“师哥呀,这香已经烧了一半了。怎么那边还没有动静?”乐天头上也见了汗:“不急,不急。事情估计没那么顺利。”小云说:“要不要我去摇铃?”乐天也犯了难,他镇定一下自己:“不用不用,九星说香快要灭的时候再摇。我们再等等。”

乐天和小云紧张得浑身颤抖,一起目不转睛地看着床榻上的那两个人。

九星焦急地大喊:“阿鬼!阿鬼!你在哪里?”耳边只有“哗哗”的奈河水声,那样的无情,那样的冷。

道士哼着小曲,把刀深深地插入阿鬼的体内,开始用力地割。血顺着伤口“呼呼”往外流。阿鬼拼命狂喊,但是任何声音都发不出来。他的头脑渐渐失去了意识,眼前开始模糊。冥冥中,耳边就听见水响,一个人拽着自己的脖领子给提了上来。

阿鬼听见一个人的呼喊:“阿鬼,阿鬼,你醒醒。”他勉强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躺在奈河桥上,九星就蹲在自己的身边,焦急万分。九星看见阿鬼醒过来了,抹抹头上的汗:“多悬呀,幸亏我发现得早。阿鬼你差点就淹死在这奈河里了。”

阿鬼意识仍然还没清醒,翻身就要重新入河:“我娘在水里,我要找我娘。”九星摇晃着他:“你好好看看我,我是九星。我们现在在冥界。没有你娘。”阿鬼颤颤着声音说:“我呢?我没有了。”

九星情急之中,“啪啪”抽了阿鬼两个嘴巴。阿鬼打了一激灵,他坐起身来,不停地干呕,这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被奈河之水给染成了血红色。

九星看见阿鬼恢复了神志,笑了:“阿鬼呀,你还真是大难不死。我刚才发现你的时候,你整个人已经完全浸在河中,只是一只手在水面上牢牢地把住了桥身。我要是发现晚点,你就整个人都淹在河里了。”

阿鬼疲惫地笑笑:“我刚才看见我娘了。”

九星说:“咱们要抓紧赶路。必须在香灭之前找到你师父。”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站起,手握住手一起在桥上向前走。

还好,再没发生意外。等两人过了桥,九星这颗心才算放下。阿鬼还有些后怕,回头去看,惊讶地发现那桥不见了,身后俱是黑色的浓雾。阿鬼让九星来看,九星说:“这就是冥界,有来路无去路。”

两个人行走在冥界之中。冥界里,到处都是鬼影,阴风阵阵。那些鬼影都具人形,可是非常的模糊,一闪而过。那阴风吹得人遍体生寒。

九星看看雾气蒙蒙的天空,心里十分焦急:“香估计马上要烧灭了,可是人还没找到。”这时,两人突然听见枷锁响动和鸟的叫声。两人顺着声音看去,看见陈小元和另外一个青年人正披着枷锁,跟在两个鬼影身后。

前边那两个鬼影,一身白袍戴着红色的高帽。一左一右各拿黑幡,在半空飘荡。阿鬼看见师父,这个高兴劲就别提了,刚想喊师父,被九星一把拉住。九星压低声音:“你这胆也太大了。你知道前边引路那两鬼是干什么的吗?”阿鬼摇头。九星说:“那就是冥王的鬼差。要是被它们发现你,这辈子都别想走出这里了。”

阿鬼低声说:“那我们怎么办?”九星说:“鬼差喜欢看戏。一会儿,我去引开他们,你去解救你的师父。”阿鬼紧紧握住他的手:“这怎么行?让你去冒这么大的险。”九星笑了:“我现在仅剩一魂一魄,跟个死人没什么两样。那鬼差是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好了,就这么定了。”

两个人尾随在它们身后,寻找机会。

鬼差把陈小元等押解在一条大路上时,停了下来。这条大路笔直狭窄,两边全是树林,寒气不时从林中渗出。

九星和阿鬼就藏匿在树林里。看到机会来了,九星看了一眼阿鬼,笑了一笑。然后走出树林,跳到鬼差身前。

鬼差看见有生人在此,立时把幡举起,嘴里发出怪异尖锐的鸟叫声。九星一看不好,被它那幡打中,就等着进十八层地狱受苦吧。他马上开始又跳又蹦唱起了家乡戏。鬼差一听,把幡又放下了,脸上很兴奋的样子。

陈小元和王五被锁得龇牙咧嘴,一看鬼差在那看戏看得津津有味,都惊讶地合不上嘴。这时他俩听见有个人压低声音说话:“师父,师父。”陈小元顺声音一看,是阿鬼。他眉开眼笑:“你怎么来了,阿鬼?”阿鬼说:“你们俩都悄悄地,我来救你们。”

九星远远看见阿鬼放开了陈小元和王五。他更卖力地唱了,一蹦一跳往树林里走。那两个鬼差完全被他吸引住了,不由自主也跟着走。

王五看见阿鬼,比看见自己亲爹还亲,激动得热泪盈眶:“壮士,我们怎么出去呀?”阿鬼看看天:“现在就等那铃声给我们指路了。”

乐天眼看那香快要烧尽,只剩下短短一截。他对小云说:“师妹,摇幡吧。”

小云从桌子上拿起幡,准备开始摇铃。

这时门被人撞开,一个士兵连滚带爬满脸苦相地跑了进来:“道长,你快去看看吧。老……老太爷,他……他诈尸了。”

乐天一听,诈尸?心就突突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事都乱到一起了。门一开,木忽儿满脸是汗地走了进来:“道长,你快去。我爹他……他到处咬人。”乐天镇定一下,告诉小云:“你就待在这儿摇铃,其他别想,我去对付那老太爷。”

话音刚落,窗户“咔嚓”一声崩碎,一个浑身都是血的士兵顺着窗户被扔了进来,甩在对面的墙上,死了过去。紧接着那穿着寿衣面色发青的老太爷顺着窗户跳了进来。

寿衣上、嘴上全是血,老太爷眼珠子都是蓝色的。嘴里不断发着“咳咳”的怪叫。乐天迅速拽出桃木剑,从兜里抓了一把糯米飞身过去就要斗那老太爷。

木忽儿一看,乐天眼珠子都红了。他紧紧把住乐天,哭着说:“道长,道长,这是我爹呀。你别下死手。”

乐天顺势一脚把他蹬出去丈把远。过去就用桃木剑去插老太爷前胸,剑抵在那前胸,就是下不去。他脑子一热,坏了,坏了呀。老太爷是不是也变成铜甲尸了?

老太爷一把抓住桃木剑。轻轻一掰,“咔嚓”一声,掰成两半。乐天随手就把糯米给甩了过去,一大把糯米扬在老太爷的脸上,“哧哧”开始冒青烟。老太爷立时就看不见了,怪叫着四处用爪子乱抓。

“铃铃……”小云这边开始摇招魂铃。老太爷听见铃声,就直扑过去。乐天一看不好,紧紧抓住它的脖领不让走。老太爷怪叫着回头用爪子去挠乐天。小云紧张地看着自己师哥和那铜甲尸苦斗,自己这边还在不断摇铃。也怪了,随着这铃声,老太爷越来越烦躁,尸性大发。此时它眼睛里全是绿血,只能靠声音来辨位。

老太爷像疯了一样,就找那铃声。小云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但铃声还在那不断响着。乐天不停地把糯米撒在老太爷身上,老太爷被灼烧得全是青烟。乐天想,早知道还有个铜甲尸,那大公鸡的血就留着了。他抱着一线希望,边和老太爷缠斗边问木忽儿:“那公鸡呢?”旁边一个士兵低声说:“刚才哥几个熬汤喝了。”

乐天一听,完了,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