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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灼心似火(1)


  b_比武

  三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一日清晨,鸡啼三声之前,众孩童如往常一般聚集在凌风院,站在乔行止与欧阳鉴的面前。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的脸上都挂着些紧张与兴奋,还有几分对于未来的期待和渴望。

  乔行止满意地看着众童的脸色,欧阳鉴则一如既往地面容如冰,修长的身躯直立如白杨。

  “拜见师父!拜见前辈!”众弟子齐齐对二人行礼。“免了,免了!”乔行止呵呵大笑,眼神逐一扫过各人的脸,“诸位少年,你们可准备好接受考察了?”

  “弟子都已准备完毕,前辈尽可随意出题!”潼青率先答道。其他人唯恐落了后,也声声附和:“前辈考察便是!”

  “我勤练已久,便是等着此刻!”

  “绝不会让前辈失望!”乔行止点头笑道:“我自然不会难为你们。先前我与你们师父商量了下,规矩便是这样:你们挑选与自己年龄相仿之人,每二人成一组,胜者胜出,败者出局,简单至极。开始吧!”

  众童面面相觑。铁虎问道:“那……比武的对象,也由我们自行确定不成?”

  “不错,你们愿与谁比试,就与谁比试。”乔行止四下望了一望凌风院的地形,又加上一句,“此处虽然宽敞,但若大家一起打将起来,只怕也会毁了这些鲜花美树。这样吧,横竖人也不多,你们便两对一起上,我与你们师父各自监督一对,待到分出胜负,再由另一对替上,可好?”

  其余人尚还相望犹豫,飞白已忙不迭地向其雨奔去,二人互望一眼,会心一笑。

  “师父,前辈!我们二人愿‘身先士卒’,率先比试一场!”飞白拉着其雨冲出来,大声向乔行止与欧阳鉴说道。乔行止一看是飞白,更是笑弯了眼:“好!巾帼不让须眉!你们便开始吧,我们且看着。”飞白咳了咳嗓子,吼道:“其雨小丫头,看招!”一拳打了过去,落到其雨的肩头。其雨抬臂格挡开来,还了一掌,打在飞白的肚皮上。飞白“啊呀”一声,踉踉跄跄退了好几步。

  其雨担心地唤了一声:“飞白姐!”飞白喘了几口气,大声说道:“不必让着我!虽说我前几天贪吃烂果子拉坏了肚子,但我还是将就将就能打上几场的!呔!小丫头,小心了!”随即飞白又是一头冲了过去。两个女孩子花拳绣腿地打到一起,口中娇叱不已。

  乔行止笑呵呵地看了一会儿,同欧阳鉴耳语几句,随后便去盯着另外一对站出来比武的孩童。

  这厢飞白与其雨翻翻滚滚打了一百多招,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突然间其雨飞起一脚,正踢中飞白的膝弯,飞白顺势咚的一声摔倒在地,一边滚来滚去一边扯着嗓子大叫:“哎哟,疼死我了!肚子也疼,腿也疼!我认输了!认输了!”

  飞白趴在青砖地面之上大呼小叫,心里暗暗偷乐,最后干脆趴在地上,一脸痛苦状地装挺尸。

  正在这时,突然之间,飞白感觉自己脖子后面多了个什么东西,似乎是只手。飞白一惊之间,却已被那手抓住后领,整个人都直跪了起来。

  飞白心道不好,猛一转头,眼睛正对上一双冷冷的眸子。飞白登时如被泼了一瓢冷水,从后脑勺直凉到脚趾尖。欧阳鉴一把将飞白从地面上提起来,在她耳边冷笑道:“你以为你糊弄得了谁?”

  飞白冷汗涔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欧阳鉴将飞白向前推了一把,指着站在一边的潼青:“去,你跟他去打。”飞白向前踉跄两步,抬起头看见面前阴笑着的潼青,转头看到以坐观好戏的姿态立在一旁的欧阳鉴,飞白一头冷汗登时转成了怒火,并且越烧越旺。落在死对头潼青的手里,若她仍然不使出真功夫来,只有可能被他阴着玩死!

  飞白气得忘了平日的惧怕,咬牙切齿地瞪着欧阳鉴。这家伙究竟吃了什么药,为什么就是一心跟她对着干!欧阳鉴看了看飞白快要爆炸的表情,好整以暇地缓步走到潼青身边,嘴角边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说道:“快些开始,还等什么?”

  “是!师父!”潼青应声,狭眸一眯,冲飞白阴阴一笑,发掌便攻了过来。飞白只得出手接招。虽说她与潼青师出同门,但欧阳鉴颇会因材施教,不仅给每人布置的功课不同,所教内容也有所差异。潼青武功偏灵活,飞白武功偏……理论。幸好飞白天资聪颖,只学理论也悟得出些皮毛,然而潼青毕竟也不比她白活这几年,不管是武功水平还是临阵经验,终究还是高出飞白一筹。

  打了不一会儿,飞白已经额头见汗。这一次没有铁虎的调停,潼青招招紧逼,毫不留情。飞白仗着身材小,轻功高,东躲西藏,虽然没让潼青占多少便宜,但也始终处于被动,不得翻身。

  翻翻滚滚,你追我藏,二人这般比试了一个时辰有余,飞白已感觉有些体力不支,好几次衣衫角被潼青扯破,狼狈不堪。

  “怎样,怕了吧?”潼青趁着拆招空隙,调笑地问飞白。飞白怒道:“要我怕?你休想!”潼青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继续猛攻上前,打得飞白跳脚躲开。跳开之后,飞白忽然瞥见在一旁看她笑话的欧阳鉴,心念一动,牙齿一咬,不管不顾地向欧阳鉴冲了过去。“师父,得罪了!”飞白叫道,同时蹦到了欧阳鉴的身后。欧阳鉴微微一怔。然而顷刻之间,飞白反客为主,欧阳鉴已经从看好戏的观众变成了那戏中被看之人,瞬间粉墨登场,连涂脸化装都免了。飞白刚刚缩身在欧阳鉴的身后,潼青便冲上前来。他不敢冲撞欧阳鉴,只左右伸手去抓飞白,飞白却学那小儿嬉戏,捉着欧阳鉴的衣角,在欧阳鉴身后捉迷藏一般左右躲避着他的攻击。

  欧阳鉴脸上的神色变得古怪至极,走开也不是,出手也不是,生生钉在那里,像一棵千年老树桩。潼青想出手又不敢出手,甚至不敢出言挑衅,只能在一旁手足无措,咬牙切齿。只有飞白嘿嘿偷笑,在欧阳鉴身后挤眉弄眼做鬼脸,气得潼青连连跳脚,却无可奈何。

  三人就这般僵持片刻,突听到乔行止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欧阳老弟,你收的这些徒弟,可当真有趣得紧哪!”

  飞白抬头望去,这才发现原来其他人早已全部比试完,分站成了东西两列,众目睽睽,神色各异,全都在看着他们三个表演老隼捉小鸡。而扮演母鸡角色的欧阳鉴一脸铁青,尤其引人注目。

  乔行止哈哈大笑,走上前来。飞白有些讪讪,放开了欧阳鉴的衣角,和潼青一前一后退在了一边。

  乔行止看向欧阳鉴的眼神中带了几分揶揄:“待到上京见到了主子,我一定会向他老人家禀报,欧阳老弟可终于转了性子,竟能同小辈相处如此融洽,亦师亦友,打成一片,哈哈哈!”

  欧阳鉴绷着一张脸不言语。乔行止笑了一会儿,自觉无趣,咳了两声,转向人群。

  “今日获胜者,明日一早跟我下山!”他对着东边的队列说道。铁虎站在队列首位,目光激动,拱手行礼:“多谢前辈!”乔行止转头看向西边的队列,语带惋惜地说道:“至于落败者,只能暂留在坎离庄了。”

  飞白抬起头望了过去。小铜头站在队尾探头探脑,其雨竟也站在队中,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失望的泪水。

  潼青忙问:“请问前辈,那我……”乔行止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你资质不错,修习得法,此番便一同去吧!”

  潼青大喜:“潼青谢过前辈!”他欢天喜地地跑进了东边的队列。“这位小姑娘也一样。”乔行止看着飞白说道。飞白微微一顿,低下头去,沉默不言。乔行止看了一眼欧阳鉴,说道:“留下的诸位也不必气馁。你们的师父此番亦一并去往京城。师父不在之时,望你们能勤加练习,也不枉主子对你们的一番养育栽培!”他声音铿锵,震耳欲聋。

  欧阳鉴的眉尖几不可见地挑了一挑。乔行止一挥手:“至于选中之人,限你们今日收拾停当,明日丑时即出发,不得延误!”

  b_调包计

  冬霭阁的宁静被一个小小的撒娇的声音打破。“我不要,我不要嘛!”飞白撒娇地扭着身子,仰着头望着程妈妈,“那个乔前辈让我害怕,师父对我也不好,一起去的还有那个坏潼青……到京城之前,我估计就要担惊受怕死了!程妈妈,你就跟秦婆婆说一声,让她想办法把我留下来嘛!”

  程妈妈心中暗暗叹气,温言劝慰着飞白,只是不答应她的请求。飞白死乞白赖地磨了一会儿,忽听得背后传来声音:“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哪里容得你这般任性!”飞白一回头,秦老太拄着拐杖从西厢房走了出来,一脸严肃,不容置疑的威严。

  “秦婆婆!”飞白叫道,噔噔地跑过去,一脸委屈地看着秦老太。“秦婆婆,我真的真的不想走,我,我舍不得你们……”飞白鼻子一酸,泪眼蒙眬,样子楚楚可怜。“不可!”秦老太沉下脸来,丝毫不为所动,“事关重大,能走便走,不得犹豫!”

  “啊?”飞白心中一跳,不解地看着秦老太。“不仅是你,就是其他仍留在坎离庄的人,待到乔行止离去,我也要想办法将他们打发下山!”秦老太厉声说道,“多说无益!你平时爱胡闹无妨,唯独此事由不得你恣意妄为。如果你还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去做!”

  飞白惊得呆住,不敢置信地看着秦老太。秦老太这样讲,简直就像是在做最后的交代一般!怔愣中,程妈妈已经匆匆地去了一趟内堂,拿出一个小小的包袱,塞给了飞白。

  “这里面有你被抱来坎离庄时带在身上的信物,你平时喜欢看的几本书,我还帮你缝了几件衣裳,可以以后穿……”飞白呆呆地站在那里,拿着手里的包袱,脑海内思如乱麻。秦老太已在催促:“快去将你房间里的衣物收拾一下,将你平素看的书拣要紧的带上一些,明日一早就启程,可不要耽误了!”

  “快去吧!待到你一切就绪了,再来向我们道别不迟。”程妈妈在一旁劝慰。

  飞白脚步飘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凤栖园的。恍然间,她已经怔怔地站在了自己的小屋门口。小小的木床,简单的青色纱账。屋里不多的陈设,熟悉的气息,让她有些恍惚。

  从七岁起,飞白就不得不离开她熟悉的冬霭阁,独自在这里生活、习练。尽管平日里欧阳鉴管制严格,她还是安然享受着来自秦婆婆与程妈妈各种方式的疼爱。飞白清楚地记得在冬霭阁每一刻美好的时光。当她挨打动弹不得之时,程妈妈偷偷煮了鸡汤带过来,一勺一勺喂给她吃。待她能下床了,秦婆婆亲自送来一部内经,手把手教她学着调养身体。冬日里寒风刺骨,程妈妈怕她受凉,给她缝了简单而轻暖的小衣,包袱里那些熟悉的针线,是她一生无法忘记的温暖。

  如果有一天见不到她们了……她无法想象。飞白呆立半晌,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其雨!”飞白冲进其雨的房间。其雨看到是飞白,吃了一惊:“飞白姐!你怎么了?”

  “你想不想去京城?”飞白开门见山地问道。

  “啊?”其雨一惊,随即眼神一黯,“想是想,可是我们被识破后,乔前辈又让我与其他人比试,我输了……”

  “不用管他!”飞白迅速说道,“我有其他办法,你附耳过来,我跟你说……”飞白在其雨耳旁窃窃私语一番。

  其雨瞬间睁大双眼,惊愕地回望着飞白:“这,这怎么能成……”

  飞白眼神坚定,说道:“不试它一试,你怎么知道不成?”其雨犹豫不决,手指紧紧地攥在一起。飞白这才注意到她手中的东西:“这是……”

  其雨将手打开来,一支手指大小的碧玉簪静静地躺在她的手里。“这是……铁虎哥给我的,说是,说是先当做信物……”其雨小声说道。飞白心下了然。

  “铁虎来找过你了,是吗?”飞白问道。其雨咬着嘴唇,缓缓点了点头:“铁虎哥说,说我不必烦恼,没被选中也没有关系,待他功成名就,自会来坎离庄接我去京城。”说着,其雨眼神一黯,望着手心那支小小的玉簪,“可是,可是……那不知是多少年之后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

  飞白沉默。其雨的眼神忽明忽暗,反复思量,双手绞着,似是在努力下着决心。“飞白姐!”其雨忽地抬头,眼神坚定,“我答应你!”飞白看着她,迟疑道:“你……真的决定了?”

  “嗯!”其雨点头,“只要能跟铁虎哥在一起,什么我都不在乎……真的!”

  淡淡的阳光照进了屋,其雨的脸上似是镀上了一层光辉,渐渐驱走了她眼中的泪水与阴霾。

  飞白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好,那么事不宜迟,我们快去准备!”

  是夜未央,丑时的更鼓刚刚敲过,坎离庄被选入京的孩子们便起了身,忙忙地拖了自己的行装,来到坎离庄门外集合。

  乔行止叫来了二十几辆马车,阵势好不庞大。一时间,整个山上人声吆喝,马声啸嘶。

  “乔兄这架势可是不小。”欧阳鉴望了望一眼看不到头的车队,说道。“欧阳老弟,数年来终于可以离开坎离庄,你可有何感想?”乔行止笑着问欧阳鉴。

  欧阳鉴挑挑眉:“没什么感想。”说完便上了马车,放下了帘子。乔行止哼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阴戾,回头望着大门外齐齐站立的坎离庄的众童。

  乔行止走了过去,一边清点着人数,一边说道:“此去京城,路途遥远,我可不希望出任何差错。若是有人不听管教,就休想再踏进京城一步!”

  直到他数到最后一人,却看到一个女孩围着大大的头巾,穿着厚厚的布衣,浑身裹得像个线团,正在瑟瑟发抖。

  乔行止有些奇怪:“小姑娘,你这是怎么了?”飞白拉开头巾的一角,露出一双无精打采的眼睛,用粗哑的声音哼哼唧唧地说道:“乔前辈,弟子昨晚罹患了伤风,声音也哑了,风一吹就头疼!前辈,您还是少让我说两句话吧,否则,嗓子真的要烂掉了!咳咳!咳咳咳!”

  飞白一阵大咳,昏天黑地,摇摇晃晃像是要晕过去一般。

  乔行止皱皱眉,道:“既然这样,那就快去马车里歇着,大家还要赶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