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看到什么
两个儿子整日在外拈花惹草，没一个肯正正经经找个好姑娘过日子的，季夫人盼这个孙子早已盼到望眼欲穿，好不容易给她盼到了手，疼爱的心情可想而知，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全都给捧到她孙子面前，哪肯让他受半丝委屈。
不过若是这女人不肯松口让孙子回他们季家，她非要这么不识趣的话，可也就别怪他们季家的手段了。别说她死活不答应再让孙子流落在外面，就是老爷子那关，她也是决计过不了的。
可私底下，她也不想把事情弄得过僵，要是能和顺的解决则更好，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个宝贝孙子小祖宗，要是今后生气不理她，可叫她怎么办呢。
看来以目前的趋势，这个女人是非得留在这里不可了，不然的话，她的孙子也不会安心地给她住下啊！
“妈咪妈咪，我们回家吧。”小盆友攀着她急急忙忙叫道。
季国威的脸色沉了下来，冷冷地盯着苏雪，“秦小姐，我以为你们已经在下面谈妥了。”
“是谈妥了爷爷，从今天开始，她会陪着睿睿一起住在季家。”季泽伸手过去抱睿睿，小盆友死死搂着苏雪不放，被季泽扯了过去，抱在怀里。
“妈咪妈咪！”睿睿小手小脚不住乱挥，大大的眼睛瞪着季泽叫道，“我要妈咪我要妈咪！”
“时候不早了，带小少爷去睡觉。”季泽转手将睿睿塞给随后跟来的郝妈。
睿睿的小拳头一下甩上了郝妈的老脸，疼得她哎呦一声叫唤，一手捂着脸龇牙咧嘴。
睿睿踢着两条小腿气愤地叫道，“我要妈咪我要妈咪！”
“睿睿，睿睿。”苏雪伸手不住推着挡在她面前的季泽，恼恨地叫道，“你干什么啊？让开啊！睿睿不喜欢别人抱的，你不要把他随便丢给一个佣人照顾！还给我！”
季泽沉下俊脸，一手握住她不住挣扎的小手，“他总要习惯一个人独立。”
“我去看着睿睿，别担心。”季邵蓉芬忙跟着郝妈出去。
苏雪气得咬住嘴唇，蓦地抽回自己的手，狠狠推了他一把，转头就往门外冲去。
季国威皱了皱眉头，盯了季泽一眼，“既然要让她在家里住下，我就不想搞得家无宁日的。”
“知道了爷爷，我有分寸的。”季泽点点头，迅速离开房间。
季国威哼了一声，转而伸手抚着相框中，今日与睿睿照得一张合影，唇边难得泛起一丝淡淡的笑。
睿睿被暂时安排在季邵蓉芬房里，看着精致的床褥上，儿子熟睡的小脸，苏雪泛着淡淡血丝的眼中，含着深深的疲惫。
季邵蓉芬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才发觉眼前的女孩子摘了那副极丑的黑框眼镜后，还挺漂亮的，若是能把脸上那层刻意打厚的粉去掉，素净的容颜定然更漂亮。
季邵蓉芬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女孩子盯着睿睿专注的眸光，让她心里一动。这么多年来，一个这么年轻的女孩子，又要养孩子又要念书，一定熬得无比艰辛吧。
季邵蓉芬皱了皱眉头，随后又想到另一条与她一般年纪大小，曾经也是一样那么鲜活的生命，就因为眼前这个女孩子而消逝，她的心里就变得无比艰涩无比痛恨！
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就算她受再大的苦也无法弥补她的错！
季邵蓉芬起身打开房门，“好了，你可以出去了！自己回去或是在客房留一晚，就随你高兴了。”
对于季邵蓉芬的冷漠，苏雪毫不感到意外，毕竟从五年前开始，她就习惯了这种冷淡的人际关系。若是哪一天，他们突然对她热情高涨起来，她还真是有点不大习惯呢。
看着轻轻阖上的房门，苏雪转过身去，迎上季泽含着戏谑笑意的眸子。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她绕过他，没心情跟他说废话，只是径自往楼梯口走去。
“我以为我们已经谈好了。”季泽黑瞳放深了，一手从她腰间穿过去，狠狠将她勾了回来。
苏雪软软的身子用力撞上了他的胸口。
“我的前妻，真是越长越有女人味了。”他轻佻的手指掠过她脸上细腻的肌肤，眸光盯着她颇为有料的胸口，含着一丝笑意。
苏雪使劲推了他一把，“滚开！”
季泽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哼了一声，“怎么，难道说你想狠狠心丢下孩子离开？”
“我会去找一个好律师。”苏雪使出吃奶的劲用力推开了他，盯着他的眼睛含着无比的讥诮，“就算要闹上法院，就算没有胜算，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的！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我是个人，不是个任由你摆布的傀儡。”
“秦苏雪。”季泽低低的吼道，“你要想清楚，这场官司你毫无胜算。”
“那又怎么样，你以为我会向你低头嘛？永远都不会！”苏雪用力甩开他的手，噙着泪，头也不甩地就向楼梯走去，“你等着收我的律师信。”
季泽第二天就找上了五方征询社的社长，把他们骂了个狗血淋头。他是那次苏雪撞车后看到她镜片下的脸，才依稀仿佛记起这么位前妻的。
把那份陈年老旧的离婚协议书翻出来，比照了下上面的名字与签名，这才恍然，于是找了私家侦探查查她如今的底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私家侦探居然这么粗心大意，直接把资料寄到他家里，又凑巧让爷爷看到，于是闹出这么场夺孙的轩然大波。
一早上没有看到她的身影，而辞呈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静静地躺在他桌上了。
季泽懊恼地揉着额角。
这个该死的女人，她知不知道辞职意味着什么，少了一份固定的工作，经济能力更是走下坡路，她凭什么以为她争得过抚养权？
骨气？
这该死的骨气莫非还能当饭吃？
季泽顺手按了下电话扭，“给我一杯咖啡。”
“泽少爷，季夫人电话。”
季泽头疼地揉揉太阳穴，把电话接了进来，“喂妈，什么事。”
“小泽，不好了，你快打电话给那个女人叫她过来吧，睿睿好像发烧了，一直在叫妈咪。”
这破孩子！季泽烦躁地丢下手中签字笔，按着电话号码。
他本来就对这个突如其来出现的孩子存着勉强接受的心态，他终归是不大喜欢孩子的，更何况这孩子本就不是他希望出生，只是被那麻烦又固执的女人任性妄为地带来这个世界。
这辈子就只有一个女人可以为他诞下孩子，只可惜，如今阴差阳错，错成不知什么样子了，该死的！
昨晚睡到半夜，那麻烦的孩子不知道发什么疯，醒来就冲出去找他妈咪，这么腻妈妈的孩子，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心底更加讨厌。
这都是那该死的女人教育失败的产物，不知道平时怎么教孩子的。
“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请在嘟一声后留言。”
他妈的电话不开，是想死啊？
季泽冲着电话吼道，“秦苏雪，回来看你儿子，你儿子发高烧找你！听到留言就立刻给我死回来！”
于是这一整天，季泽都心神不宁的，开会的时候也频频开小差走神，被季嗔与莫东辰取笑多次。
到了下午三点，又因为季夫人一通电话而更感心烦了。
“小泽，你快点来仁爱医院，睿睿高烧的吓人，我们把他送去医院了，快点过来。”
季泽丢下手里的文件，甩给一脸莫名其妙的莫东辰，挟着一身怒气冲了出去。
这混账女人，辞职后死到哪里去了，为什么连电话都不给开？
驱车来到仁爱医院，匆匆来到二层，在走廊上碰到来回踱步的母亲，爷爷正一脸怒色坐在沙发凳上，看他匆匆过来，不禁吼道，“怎么这么久才来？那个女人呢？”
“我没找到她，她今天辞职不在银行。”季泽也是十分恼恨，“睿睿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早晨就烧得迷迷糊糊，一定是半夜冲出去吹了风所致！高烧一直不肯退下去，嘟嘟嚷嚷的不停叫妈咪，那个女人也真是太狠心了，就这么丢了儿子不顾。”季邵蓉芬越说越气愤，“不知道她是怎么当妈的，睿睿在她手里这么多年，能这么健康是他自己百世修来的福气。”
“应该是忘了开手机，或是心情不好出去走走，要是知道儿子有事，不会不过来的。”季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其妙给她争辩几句，虽然母亲也只是淡淡的抱怨，说得大抵是气话，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想辩驳。
季夫人嘟嘟嚷嚷着不断唠叨，“怎么办呢，怎么办呢，还是得把那女人找回来啊，孩子还这么小，实在是不能离了妈的。”
“小泽，不能打官司，搞得不好孩子以后会有童年阴影。”季夫人又抓着季泽的手说道，“你想想办法吧，或者干脆把那女人哄回来，先哄个几年，等孩子大大再说。”
“孩子一定要回季家，也一定要姓季！”老爷子拄着银色手杖恨恨地说道，“我季国威有重孙这么重大的一件事，怎么能不请个三四百桌呢？我请帖都已经叫人安排下去发了，要是认不回这个重孙子让老头子我丢脸，你就看着该怎么办吧！”
季泽心里一阵烦，挥了挥手丢下两位老人，“我去看看孩子。”
步入充满着药水味的病房，小小的孩子正躺在床上，细软的手臂上插着点滴，看上去十分脆弱。
季泽犹豫了几秒，慢慢走向床头。
孩子呜呜咽咽的声音细弱的传来，不住叫着妈咪，季泽本不是很耐烦的，可是此刻看到这孩子躺在床上可怜的模样，又不由得心里一软。
他拖了张椅子在床侧坐下，这才细细打量起他。
这眉眼轮廓跟他九成相似，难怪一眼就能给爷爷给妈认出来。
他的儿子……
季泽的手抚上孩子滚烫的额头，忽地一缩手。
“妈咪，妈咪……不要离开睿睿，妈咪，睿睿只有妈咪，妈咪……不要睿睿了，呜……”小小的脸蛋上，莹润的泪珠正滚滚而落。
季泽怔了怔，心里莫名一揪。
这孩子是这般没有安全感的么？这就是单亲家庭里的孩子。因为一直和他母亲相依为命，而特别的依赖，一直特别担心妈妈会不要他离开他抛弃他，而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当季泽读懂这小小孩子的想法后，心里忽然泛起涩涩的感觉。
这么多年来，他真是没有尽过一点做父亲的责任，而且还曾经想要将他扼杀在她母亲的肚子里，他算是个什么父亲？
他不由自主伸手抱起了睿睿，将他小小的身躯放置在腿上，一手摸摸他的小脸，“睿睿。”
睿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愣是对不准焦距，只是依稀看到上面那张脸并不是自己期盼的妈妈，心里更是委屈透了，小模样儿可怜兮兮的，撅着小嘴直嚷嚷，“妈咪，妈咪……”
“睿睿乖，爹地一定帮你把妈咪找回来。”
其实苏雪已经坐在海勃湾咖啡店将近两个钟头了，她一直坐在靠着橱窗玻璃的那张位子上，看着咖啡冷了又换，换了又冷，就是兴不起想去喝它的念头。
有好一阵子她都只是在单纯的发着呆，静静地放任自己什么也不去想不去做，就只是坐着，眸光定在一处地方，好似看到了什么，其实却是什么也没看到。
“叩叩。”桌子被人轻敲两下，苏雪从迷蒙中回过神来，抬眼一看，见是子谦站在面前。
他正疑惑地看着她，见她半天毫无反应便径自在她对面坐下，“怎么了，我一个钟头进来之前你就保持这个姿势，一直到现在都没变过，在发什么呆？”
苏雪生涩地扯动一下嘴角，露出一丝不似笑的勉强，“你来谈生意？”
“不是。”子谦摇摇头，“约了个朋友说些事情。他刚刚走，我就过来看看你，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直坐在这里发呆。”
“没事。”苏雪淡淡地说道，伸手捧起已经冷掉的咖啡杯，突然抬头说道，“你有事的话，你就先走吧，不必在这里陪我，我一个人呆会儿就行了。”
“我要是不来跟你说话，我看你就快变成化石了，坐到深更半夜都未必会走。”子谦突地伸手按住她的小手，“手这么冷还坐在这里做什么，走了回去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真得不用。”
“我坚持。”子谦起身走到她身边，一手取过她的外套与围巾，拽着她动身。
车子就停在咖啡厅外头，走过去也没几步路，苏雪却像个老人一样，挪得慢吞吞简直就是行将就木。
子谦转头看着她，有些哭笑不得，“走不动？要不要我抱你？”
苏雪的小手蓦地一缩，远离的神经线又再度安了回来，加快脚步跟着他来到车边，顿了顿，那种无措的表情又跑了出来，“我，我……我现在不想回家。”
子谦修长的眉微微一挑，伸手帮她打开车门，用了三分气力将她塞进了车子，自己绕到另一侧上车。
“你不回去，今晚睿睿吃什么？”
“睿睿……睿睿。”苏雪忍了一天的泪水莫名其妙冲垮了下来，“我失去他了，我想，我以后都不必再为他烦恼……”
苏雪压抑的哭声溢出粉嫩的唇，两手捂住脸，全身控制不住的颤抖。
子谦被她突如其来的情绪吓了一跳，急忙踩刹车，将车停到路边，一手抽过纸巾递给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怎么会弄成这样？我今天走遍全城的律师事务所，可是他们一个都不愿意帮我！”苏雪垂着小小的脑袋，陷入低落的情绪之中，“他们一听到是与财雄势大的季家打官司，全都把我给回绝了。”
“和季家打官司？”子谦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你们有钱人真是可恶透了！”苏雪突然扭转头去，恶狠狠地瞪着一脸无辜的男子，伸出去的小手用力在他臂上重重捶了一下，“你们只顾自己的喜好做事，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惯了，从来都不知道尊重两个字怎么写。你们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凭借财势夺取过去，无论这么做会有多么伤害到别人，你们全然不管，自私自利、虚伪做作！这就是你们有钱人的丑恶嘴脸！”
突然被小妮子迁怒的子谦，实在觉得自己无辜可怜透了，“季家的人可恶，的确可恶透了，可我是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