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泉走在还未发芽的柳树林里,月光落在他的脸上,更是惨白得吓人,她仍是一身黑风衣,寒风中,仍是那样的冷艳。
红衣的女孩从她身后的柳树林里走出来,轻轻喊了一声:“谢小姐!”
谢泉回头过去,轻轻喊出女孩的名字:“棠儿!”
苏棠走近了。
“你见到他了?”
苏棠轻轻点了点头。“可是,他全变了,奈何桥一过,他就全变了!”
时光一转,百年前——
无名的小城,这是百年前的书庄,唯一的记号,是那一座庄园,冼家的庄园。
其实主人家早就去世了,老太太也不在人世间了,庄园中,是少爷的地位最高。
他叫冼善常。
冼家庄园无疑是小城里最为威风的建筑,居民从这里走过,不禁都要加快脚步,生怕被这气势压倒。
这一年,鞭炮声在庄园门口响起,花轿迎进一位姨太太,陪嫁的,是一把很旧的古筝。
新姨太太的名字,叫苏蝶儿。
这对于长房太太完绣来说,无疑是一件不好的事,她抱着三岁的儿子智超说:“那女人,不是你姨娘,是狐媚子,迷你爹的!”
但是任凭她怎么说,冼善常就是喜欢新姨太太。
苏蝶儿弹得一手好琴,还有好歌喉,这一些完绣又不得不承认自己不如,但她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苏蝶儿却没有什么来头,更令她心头不服。
一怒之下,完绣带着儿子回娘家去了。
庄园里没有了大太太的吵闹声是清净了许多,冼少爷便天天陪着蝶儿在书房里弹琴唱歌。
家中有人说,二太太苏蝶儿是少爷在杭州一家青楼里买回来的。
但是没人知道是真是假,不过,二太太的确没有什么陪嫁,只有那一把古筝。
苏蝶儿的确是青楼里的歌女,文质彬彬的冼少爷也是琴棋书画的全才,西湖上的相遇,使两人心头一动——
断桥,冼善常走在昔日《白蛇传》里的场景中,虽然叫断桥,但却有人间一个凄美的爱情神化,自己常走在这里,是不是也能像故事中的许仙一样撞上一段美好的姻缘?
天下着零星小雨,他仰着脸,接受着春雨的沐浴。
这时,一把油纸伞的边沿从他的脸旁擦过,好香!他不由得贪婪地大吸了两口,再睁开眼睛看去:国画的油纸伞下,一个披着微微波浪卷发的女子,穿着白旗袍,优雅地走过去。
“哎,姑娘!”
桥上没有别人,女子停下了脚步,缓缓回过了头来,风吹着她披肩的卷发,不知为何她没有像其他女子那样梳着辫子和发髻。
那无疑是一双有神而水灵的大眼睛,让冼善常不由得心里一动。
“姑娘,如果此情可待,可否让它成为一段最美的回忆?”
女子停留了半晌,说道:“只要先生您到时候不觉得惘然,这自然可以。”
言毕,她迈着轻盈的步子离开了。
于是冼善常便在杭州留了近半年,一直寻找着这位女子,但都久无回音,他开始失望了,来到一座青楼听小曲,一边品着上好的茶,想借此冲淡一下记忆,也并没有完全注意到台上唱歌的歌女。
几曲之后,古筝流畅的旋律起,犹行云流水般的旋律,引起了台下大片的掌声,对琴颇为了解的冼善常不由得侧耳倾听。
前奏过去之后,弹琴的女子开始唱起来,仔细听来,却是——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意,只是当时已惘然。
听到这里,冼善常不由得放下茶杯抬起头向台上望去,那不是撑着油纸伞穿着白旗袍从断桥上迈着轻盈脚步走开的女子吗?她一边弹着琴,一边抬起头用她那双迷人的大眼睛看着沉浸在音乐与茶香中的冼善常。
冼善常笑望着她笑了,她也笑了,又低下了头,脸上泛起一点红,卷曲的长发披散在肩上。
从大鸨那儿问到了她的名字,很美,苏蝶儿。
美丽的蝶儿便成了冼善常朝思暮想的人,他继续留在杭州,天天听着蝶儿唱歌,甚至半夜幽会在断桥上。
花前月下,他们开始私定终身,西湖与断桥,无疑是他们爱情的见证。
他送给了她侍女图,上面就是她唱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