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r
一个金秋的早晨。r
亚海市空气弥漫着花香,人民广场绿茵茵的草地,喷泉的水柱,在轻快地高高飞溅,珍珠样的水花,伴着优美的音乐在荡漾；一群老年人,领着孩子们悠闲快乐地在散步玩耍。r
一早,陆家宇散步来到人民广场,一边走着,一边观赏着,他在想：是啊,两年时间,把一座旧城,改造成面貌一新的都市新城。广场扩大了、道路拓宽了、城市变美了、环城河两岸鳞次栉比的高楼,在人民广场南侧,一座21层高楼建筑——市府大楼拔地而起。r
他走到广场中间时,突然,被一位老年人发现,过来跟他打招呼,接着又围上来不少人,人们七嘴八舌兴奋地夸奖起他们的陆市长。r
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说：“陆市长,我们老百姓在背后都夸奖你呀!说你是一位肯为人民群众动真情,办实事的好市长!你看城市轻轨建设开始了,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建起来了,旧城区改造工程也快完成了,城市面貌现在是越变越美了,让俺们真正有了大都市人的感觉,真不知怎样感谢您才好呀!”r
陆家宇谦恭地说：“这些都是政府应该干的,虽然,这三项工程有了突飞猛进,初具规模,但按照新一轮区域性经济发展的战略,我们还要进一步拉动产业经济内需,调整城市结构,使全市GDP和财政收入增长率达到375%；增加人民群众的福祉；让百姓们消除怨气,腰包都鼓起来,到那时候,还会有更大的变化!”他的一席话,让在场的群众为之鼓掌叫好。r
到年底,市召开了人代会,陆家宇当选市长,他在就职讲话时,说：“在我当选亚海市长的此时此刻,我在想,人民选我当市长,寄托的是希望,我自己则赋予的是使命、交付的是责任,我承诺要为人民履行好职责,我决不辜负亚海市父老乡亲的期望,不辜负各位代表的重托。我是在香港回归祖国的那天,踏上了亚海这块神奇的热土的。从那一天开始,就深深地爱上了亚海的山山水水,深深地爱上了亚海市290万人民；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我就是亚海市人了,就是亚海市人民的儿子了；从那一天开始,我决心立志要成为亚海人民信赖的公仆。”他的讲话赢得了与会代表们的阵阵掌声。r
然而,像这样信誓旦旦的市长,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却未能最终遵守诺言而顺风顺水地走下去。这是后话。r
今天,纪英按照省委的指示,带领专案组进入亚海市,将被立案进行审查的主要官员和受嫌人员有：亚海市长陆家宇；市政府秘书长陶之；市委副秘书长高天；市财政局长廖晨；市国土地资源局长梅依娜；市人民检察院副检察长白栋；女开发商夏舒和菲絮等人。r
让纪英做梦也没想到：事隔几年,她对陆家宇的一送一审,难道是历史的巧合吗？ r
亚海市长被审查,除了在市委和市府机关上层引起了巨大的震动之外,已经成了普通工作人员中,最热门的话题了,好像这件事是天外来客的造访。然而,当车队离亚海市越来越近时,纪英的心开始焦虑起来。r
她心想：我见到他该怎么面对他,又该说些什么呢？最好的办法是回避；但回避是需要理由的,可她又找不出充分的理由。天哪,你让我怎么办才好呢？到了这一步,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r
翌日,前去高速路口,迎接省委专案组的亚海市纪委书记沈仲坐在车后排座上,一路上几乎一直保持着沉默。r
这个人初次见面,给人一种沉静、寡言少语的印象。一副琇琅框眼镜,衬着白净清秀的面庞,目光谦和而含蓄,言行举止分寸得体,表现出精干内敛的气质。r
由此,纪英通过工作接触,对沈仲产生几分好感,她最讨厌那种言行张狂,狐假虎威的人做纪检干部,这样的领导,往往成事不足,败事有余!r
纪英和专案组的同志在市纪委书记沈仲的陪同下,直奔市委常委会议室,她坐下后,向对面坐着的陆家宇看了一眼,又一一打量了一下整个参加会议的常委和主要领导。r
坐在她对面的,是丁建哲；向左边的那一位是人大主任董书鼎；而坐在丁建哲右边的,则是市长陆家宇；市政协主席尹久年他刚刚四十七出头,他瘦削的长脸,往上挑起的倒八字眉下,一双大眼在镜片中,隐含着精明的、冰冷的目光。目光中带出一种霸气,又加上他的相貌异常严肃,就像刑场上的刑吏；挨着他的是市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沈仲,以及为人谦和的政法书记赵子敬,他看上去有些憔悴,给人以一种很轻松坦然的样子。r
左边依次坐着的市委常委组织部长钱培元,他长得略微肥胖,肚子像球一般地凸了出来。他半闭着眼睛坐在那里,表情麻木,犹如一尊弥勒佛；挨着他的是市委宣传部长尤卫国,他的眼皮厚重,目光呆滞,好像连喘气都带出一股无力的疲惫。r
挨着尤卫国的是一个36、7岁却显得稳重的漂亮女人。因为,在座的女性较少,所以,她总是显得格外引人注目；她便是市委常委、市政府常务副市长姬琳。她平素那刻意的淡妆打扮、她那过分热情的笑脸、她那走路时故意扭动的腰肢、她那说话时带出的甜蜜的袅袅尾音,无不让人们觉得她的一切是在“做秀!”r
许多人说：她就是靠这一套“做秀”起家的。r
据说,因为她的“做秀”,得到了某位高官的青睐,她才有了今天的地位。r
然而今天,那些一切一切的做秀,都已经在她副市长官位上,逐渐地消失掉了。r
虽然,人人都有一副长相不同的面孔和身材,但不同的身材和面孔大都表露了一个人的本质和性格。r
今天,这种场合,这种顺序排列的坐式好像在市委书记身边。形成左膀右臂的阵容。而且,在这间宽大的会议室里,参加会议所有的人的热情,都消失得无影无踪。r
直觉好像告诉了他们,今晚亚海市官场要发生“地震”,甚至能预感到省专案组是冲谁来的。此时,在座的每个人的眼神都有些飘忽不定,让人搜索枯肠,苦苦地思索着。r
纪英看着眼前,这些看似冷漠的、神情有些压抑的面孔,让她感到：在这些人中间,有些决不是她所主观臆想中的那种廉政与和善之辈。r
会议由市委书记丁建哲主持,所以,他坐在长长的椭圆形会议桌的中间一端。省委专案组的同志坐在对面,纪英正对着陆家宇。他的嘴角紧紧地抿着,在一种压抑的神情中带出一丝隐隐的悲肃之情,但依然保持着严谨而镇定自若的状态。r
丁建哲用沉稳的声音,把市委常委们向省委专案组同志一一做了介绍一遍。然后,便跟省纪委副书记纪英点了点头,接着请纪英同志讲话。r
纪英开场说道：“同志们,今天,我们来亚海市把诸位召集一起,主要是向你们宣布省委的一项重大决定。”r
此时,会议室鸦雀无声,每位常委的心都在悬吊着、脉搏疾速跳动着。r
纪英停留一会接着说：“根据省委决定：现在将对亚海市个别领导干部进行审查,请在座的各位常委们给予配合。同时,宣布一条纪律,在我们调查期间,市级和局级领导干部一律不准私自外出。”r
然后,纪英又传达省委书记禹国强对亚海市委工作提出的几点要求。r
虽然,纪英只有二十几分钟的讲话,却让人感到她不愧是从大机关来的,有理论、有见解、有气魄、有威严。r
散会后,专案组开始进行工作。市委把小白楼倒出安排省专案组在此办公,纪英住在301号房间,副检察长阎威住302号房间。晚饭后,纪英把专案组同志召集一起,研究案子的主攻重点,决定先从女开发商夏舒和菲絮入手,大家非常清楚,一旦这两个女人进去了,问题就该大白天下。r
纪英和专案组同志尚不知道,夏舒是陆家宇的小姨子,这就连亚海市所有熟悉她的人,也不知道她与陆家宇的这层关系。r
突破口打开后,再突审市级个别领导,这几个人被确定审查重点后,亚海市的反腐工作犹如破竹之势全面铺开了。虽然,涉案人员还未尘埃落定,但对相关人员的审查正在抓紧进行之中。r
在亚海市商界,夏舒和菲絮是女性佼佼者,夏舒比菲絮大两岁,她在女性中,是一个端庄时尚、成熟,有女人味、有主见那种类型女人；而菲絮属于那种娇媚靓丽,刚一搭眼,便顿觉与影视明星许晴相似的相貌。俩人都是利用官商的红顶女人,为共同的利益,而成了经营伙伴与闺中蜜友。r
夏舒经商先在省城经营建材起家,一步步再到房地产开发,然后,她又从省城来到亚海市打拼,经过几年努力经营,她在亚海市也可谓是一位赫赫有名、商绩斐然的女开发商。这时候,她开始认识了菲絮。她的公司能发展到今天的规模,还真是仰仗菲絮在官场上的鼎力帮助,却没有借上陆家宇一丁点的光。r
自从陆家宇来亚海市任职后,专门把夏舒找到家里,对她说：“夏舒,我就要到亚海市任职,把你叫回来,想跟你谈一谈有关你经商的问题,希望你离开亚海市,回省城发展,请你理解我的苦衷!”r
夏舒不高兴地说：“我在这儿干得好好地,凭什么让我回省城,不知道你们是咋想的!”r
“你怎么能跟你姐夫这样说话呢？”夏柳对妹妹说。r
“如果,你实在不愿离开亚海市,那我就得对你约法三章：不准打我的旗号,进行经营活动；不准跟外人讲,我是你的姐夫；不准参与官场政治。”r
夏舒不高兴又无奈地对陆家宇说：“那好吧!不过再让我考虑考虑。”r
夏柳还有些不放心地嘱咐,说：“小妹,你一定要听你姐夫的话。”r
夏舒点了点头,说：“好了,别再婆婆妈妈的了!”r
说实在的,这几年,夏舒在亚海市房屋开发建设方面,还是有贡献的；特别是棚户区开发和一些高层大厦,有一半是她建的,像市政府21层办公大楼,都是她的得意手笔。r
不过拿下政府大楼工程,她还要感谢菲絮,适时地给她引荐了市政府秘书长陶之。r
夏舒得到政府大楼新建的消息,实在是一次偶然,她参加一个官场酒会,无意间听说市政府要建新办公大楼的信息,她立即找到菲絮,让她求市委副书记尹久年去找原市长顾达锦帮忙,如果能联系成功,可以获得高额惊人利润。r
那天,菲絮亲自出马直接闯入顾市长办公室,开门见山地说：“顾市长,我是市委尹久年的妹妹,我哥哥跟你说了吧!关于市政府新办公楼招标工程建设的事。”r
顾市长很客气地说：“嗯,他电话里跟我说了。”r
“那就请你多多关照了!”r
“好说、好说!关于具体事项,请你同陶之秘书长商谈吧!”r
于是,菲絮告辞,把一个装有50万元的会议文件蓝布口袋,放在了顾达锦的办公桌上,然后匆匆离开。r
之后,夏舒又让菲絮找到了陶之,她把来意说明。r
陶之听了,说：“关于政府新办公楼招标工程之事,还没讨论研究呢!只要尹副书记和顾市长有话,在研究时,可以优先考虑你们!”r
然后,他伸出一个手指头摇了摇,其实,这是陶之的一个习惯动作,意思是还没定呢。r
陶之是个凡事都谨小慎微的人,人家都说他掉个树叶都怕砸破了脑袋。r
但菲絮不知道这些,菲絮下楼来到车上,把同陶之的谈话过程说一遍,两人就开始琢磨：陶秘书长伸出一个手指头是个什么数呢？1万？10万？100万？r
他陶之知道,建市府大楼一定不会赚少了,张一回嘴总不会就要1万吧？天下哪有这么廉洁的秘书长？那么是10万？好像也少了点。那么是100万？如果是这个数,那他陶之又太黑了点,真是狮子大开口啊!r
菲絮琢磨来琢磨去,琢磨了好几天,也没琢磨出来陶之这一个手指头代表的数字是多少。就在这时,她听说陶之住院了。r
夏舒觉得不能再等了,就让菲絮用苹果醋箱装了50万元现金,到医院去看望陶之。r
菲絮将苹果醋箱子捧到陶之面前,说,“陶秘书长,我买了一箱苹果醋给你,生了病,多喝点苹果醋对身体有好处。”r
说着,将苹果醋箱子打开一角给陶之看,陶之看见是满箱子的钱,当时就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皱着眉头,摇起他那根手指。菲絮盯着那个摇动的手指,还是不明就里,就满腹狐疑地悻悻而退。r
回来的路上,菲絮的眼前不断出现陶之紧蹙的眉头和摇动的一根手指的镜头。难道他嫌少了？他真的要100万？由于市政府建大楼的钱还没有全部到位,夏舒担心打点不好陶之会节外生枝,第二天就咬牙又将50万元装进苹果醋箱子,让菲絮送到了医院。陶之见菲絮又送来一箱子钱,一句话没说出来,一下就晕倒在病床上。r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陶之没有将这100万元退给菲絮,也没有上缴。而是将钱藏到了家里。但他从此患上了恐惧症加忧郁症。r
当省专案组副组长、副检察长阎威找到陶之谈话,调查夏舒建政府大楼的情况时,陶之一进白楼就胆颤心惊,因为心里有鬼,紧张得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阎威根据自己多年办案经验,断定他同夏舒建政府新办公大楼一定有问题,经过细审深挖,最后,没用几个回合,他的精神就一下子崩溃了,终于把受贿菲絮100万元的事全盘交代了出来,并带检察官在自家的住宅里,把藏在犄角旮旯装钱的箱子找了出来,居然一分不少。r
夏舒因涉嫌行贿,当然要被检察机关立案侦查了。在这关键时刻,菲絮找到了市法院副院长白栋给她出主意,白栋对她说：“检察机关问你时,你就一口咬定是陶之索贿。”至此,她俩暂时逃过了一劫。r
但夏舒行贿的大手笔,却让许多人对她刮目相看；也因此她在亚海的房地产界名声大震。r
特别是菲絮,在亚海市政界的官员都清楚,她是市委副书记的“妹妹”,也是一个在亚海市呼风唤雨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