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雕塑一般的尊者似乎出现了一丝的动容,背负的双手手指下意识地拨弄舞动,显然是见猎心喜。
司马辟看到楚洛从天而降,不由得心头一松,叫声:“师弟,小心”。
楚洛跳下石鼎,笑道:“师兄,让他们见识见识真正的开天刃吧”
言罢,楚洛手中剑匣倒转,将匣中剑柄转向司马辟。
司马辟哈哈一笑,将手中长剑丢给身后铁甲军士,抓住剑柄,缓缓抽出长剑,剑身如墨,似剑非剑,似刀非刀,正是轩辕开天刃。
自离开铁剑城,因司马辟是众人首领,敌我目光所聚,目标最大,为安全考虑,两人商议决定这开天刃便一直由楚洛随身保管。
司马辟朝黑衣人首领拱手道:“阁下想要开天刃,就请来取吧。”
黑衣人盯着司马辟手中长刃,压住心中的狂喜,沉声道:“恭敬不如从命。”手中长剑如毒蛇吐信,刺向司马辟。
司马辟不躲不闪,双手握住开天,迎头劈下。
“锃”一声脆响,黑衣人手中长剑应声断成两截,开天刃去势不减,眼看就要将黑衣人劈成两半。
好个黑衣人,身形如泥鳅一般油滑,硬生生向旁移开半步,开天刃几乎擦着黑衣人的鼻尖胸膛挥下,剑身行到半路,突然收势横向斩向黑衣人,黑衣人长吸一口气,身体后倒,开天刃又是擦身而过。
这两招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黑衣人从未感觉离死亡是如此的近,连连狼狈后退,斗篷裂开,露出本来面目,高颧深目,须发赤红。
王折斗一看到此人面目,不由得怒道:“库沙,你竟然也入了黑衣社。”
楚洛脚下轻轻一踢,地上的一枚小石子电射向库沙。
库沙连连后退,突然感觉腿弯一麻,身形顿时一滞,司马辟得势不饶人,手中开天如影随形,直刺库沙。
见到库沙身形顿停,司马辟手腕一翻,直刺的开天刃中途变招,改刺为拍,剑身横在库沙肩头。
库沙只感觉肩头一股大力压下,身体不由得微曲,将要跪倒。
库沙也是狠辣决绝之辈,是其部落有名的伏虎勇士,天生神力,只听爆喝一声,库沙竟然站直身体,怒视着司马辟。
要知道开天刃可是重逾千斤啊,库沙肩头甚至传来骨头咯咯响声,司马辟这一拍下去的力道可想而知。
库沙脸色发红,红的好像渗出血来一般。
司马辟知道其已经深受内伤,倒也佩服他的狠劲,便撤了手中的力道,仅靠剑身的重力压住了库沙。
“啪啪”,神秘的尊者双手拍掌,一步一步缓缓走上前来,一步一个脚印儿,石板地面上竟然现出一串串深逾寸许的脚印来。
四周虎视眈眈的黑衣人们欢呼一声,高声喊道:“荧惑入斗,黑衣袭运,明王不出,大力为尊”。
“大力尊者”
黑衣社,大力尊者。
楚洛缓缓挡在司马辟身前,双眼微眯,披头散发无风而舞,司马辟知道但凡楚洛全力而赴的时候,便是如此神情。
能得楚洛如此郑重对待,至少说明这个大力尊者很强,只怕跟楚洛在伯仲之间。
司马辟知道楚洛武功远在自己之上,于是,也就不再逞强,任凭楚洛应对。
大力尊者只是注视着楚洛,好像眼中再无旁物。其身上散发出一种铺天而下几无可抗的威压。
司马辟等人不禁连连后退。
楚洛只感觉对面如山岳一般的巨大压力袭来,有如实质一般重重撞在自己身上,大力尊者每走近一步走,压力便增加一分。
楚洛脸色不变,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心道“想不到此人如此强,武功为外象,心境才是内宗,道家所谓修行,修的并非武功之高,而是心境。此人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威压如此强大,可想而知其人心境之高,武功必然更加惊人,只怕不在黑衣宰相之下,嗯,铁丑先生人称黑衣宰相,不知道和这黑衣尊者有什么关系。”
黑衣尊者走到到离楚洛一丈处站定,这一站定,正如岳峙渊渟一般,高不可仰,深不可俯。
黑衣尊者心中却是另一番想法。
众人皆退,惟独楚洛如中流砥柱一般在自己强大的威压之下一动不动。黑衣尊者暗暗喝彩。“此人年纪轻轻,单单这份心境就高出司马辟数筹,只怕已达返璞归真之境。高山无锋,深海无波,才是真正的高深莫测。铁剑得此良徒,简直羡煞旁人。这小子已值得我出手。”
高手不用出手,就已知胜负。
大力尊者,楚洛就这样相互对视,却各自一动不动。
旁边众人却大气也不敢出,不分敌我皆向门外移步,俗语道,砍柴处莫站,打架处莫看,在两名绝代高手决斗之时围观,那是作死的节奏。
司马辟等人想要上前扶起张弥,只见张弥微微摆摆手,司马辟于是作罢,远远退到殿门处注视着殿内的两人。
没有刀光剑影,也没有血肉横飞,但这不可见的比试,却让人看得依旧惊心动魄。双方都暗暗地为祈祷,盼望己方能够取胜。
“哈哈,好小子,不错,能潜到我的眼皮子底下,果然够胆量”,黑衣尊者哈哈一笑,揭去斗篷,露出了苍老的面容,白眉之下,右眼精光如电,左目处竟然没有眼珠,仅剩一道恐怖的疤痕。
楚洛呼出一口长长的浊气,心道“原来我潜到房顶,人家早就察觉了,哎,丢人啊”。
楚洛抱拳,肃然道:“前辈高人,为何与我等后辈为难?”
大力尊者摇摇头,道:“你好像是不久才拜铁剑为师的吧,能告诉我你的真正授业恩师是谁吗?”
楚洛歉然施礼,道:“前辈垂询,本不该隐瞒,但楚洛当真是急不得以前之事了,万前辈见谅。”
大力尊者脸露失望之色,叹道:“能教出你这般徒弟,尊师必然是当世高人,如此人物,当世不出双掌之数,应该就是那几个老家伙中的某一个吧。嗯,我想我应该猜到了”。
楚洛心头狂震,连铁剑先生都猜不出自己以前的授业师傅,这大力尊者竟然能猜到,难道他竟然强于铁剑尊师,不,自己虽然并没有真正拜入铁剑门下,仅仅是记名而已。但也知道铁剑先生学究天人,加上自己显露的武功,铁丑先生都能看出自己的师门,而铁剑先生又怎会猜不到呢?难道铁剑先生早已知道我的师门,只是没有说破而已。
大力尊者看到楚洛脸上的迷茫神色,不似作伪,便道:“天机不是不可知,只是时机未止而已。好吧,小子,看在你两位师尊的面子,你只要能接下我这一掌,便不算辱没师门名声,今日之事一笔勾销,我转头就走,不再与你为难,如何?”
楚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这么简单,但转眼一想,楚洛却又暗自苦笑,其人既然人称大力尊者,这一掌,只怕不是那么好接的。
拼了吧。
楚洛沉声道:“请前辈赐教。”
大力尊者点点头,脸上笑容隐去,缓缓抬起右掌,其掌骨瘦如柴,却狰狞似刀。
大力尊者抬掌,缓缓前击。
楚洛衣襟猎猎作响,左掌负于身后,右掌前击,脚下后退半步,呈前弓后箭之态。
大力尊者看得楚洛如此动作,暗自点头。
下一刻,楚洛身体如撞重锤,微微后仰,复又前倾,身体骨骼发出一阵“嘎嘎”响声,脚下的石板“咔嚓”一声,应声碎裂。
楚洛双脚如生根一般,死死钉在地上,身体不停地后仰前倾,反复七次。
楚洛脸色越来越差,司马辟等人看出不妙,却又苦于帮不上忙,这种级别的比试,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
司马辟紧握住开天刃,手指发白。数次欲冲上前,都被王折斗死死拉住。
大力尊者右掌仍旧似乎没有撤掌的意思。
这大力尊者一掌之中,竟然包含数道掌力,刚挡下前道掌力,下一道掌力又像潮水一般涌来,好似永不会停歇一般。
楚洛全身骨骼疼痛欲裂,不由得暗暗叫苦。
这时,感觉大力尊者又一道掌力袭来。
楚洛抗无可抗拒,避无可避,眼角撇到身边的石鼎,心头一动,乘着第八道掌力将至未至的瞬间,身形向石鼎跨出一步,右手一曲,石鼎横刺里移到身前。
楚洛一掌拍到石鼎之上,这时,大力尊者的第八道掌力终于杀到。
只听“咣嚓”一声犹如山崩一般的巨响,厚重的石鼎终于经受不住两股巨力的夹击,四散碎裂,鼎中香灰四下飞溅,顿时弥漫了大殿,笼罩住了楚洛和大力尊者的身影。
大殿内,伸手不见五指,目不视物。
楚洛闭住呼吸,调动内息,凝神以对,感觉不会就这么结束的。
果然,迎面微风拂面,初时轻柔,逐渐变成狂风,吹得粉尘向楚洛一面飞来。
竟然又是一道掌力袭来,一掌含九力。
楚洛心道“罢了,今天不死也要残了,这老人家耍诈,一掌之中暗含九道掌力,而且还一道强过一道,简直是匪夷所思。死在这种神功之下也不算枉了。”
楚洛一咬牙,竟然踏前一步,内息之力调转到极致,准备接下这一掌。
这时,耳边传来司马辟的惊呼,“师弟,接剑”。
身后传来“呜呜”似人哭泣之声,一道疾风射向自己背后。楚洛知道这是开天刃迎风发出的声音。
楚洛闻风辨形,背负的左手翻转探出,正好抓住开天刃剑身,因为开天刃未曾开锋,剑身钝口无锋,倒也不用担心割伤手指。
楚洛双手持剑似握棍一般,狠狠地砸向迎面袭来的掌力。
普天而来的掌力竟被开天刃一分为二,似奔腾的大河一般从楚洛身体两侧掠过。
两道掌力犹如实质一般撞到大殿两侧的巨石柱上,震得石柱上面的土尘和碎石,索索而落。
尘埃落定。
只见大力尊者缓缓收回手掌,落于身侧。神情复杂地望着楚洛。
半响,大力尊者苦笑道:“本不虞你能接下我这‘黄河九曲’,你竟然接下了,果真是后生可畏啊”
楚洛收回开天刃,调整理顺了气息,道:“晚辈只不过是借开天刃之力,侥幸勉强自保,断不敢妄言敢接下前辈神技。”
大力尊者哈哈一笑,道:“好,胜不骄,败不馁,你果然没有辱没师门,我们今日之约算是立下了,我走了。”
说罢,大力尊者背负双手,朝殿门走去。
“尊者,这小子坏了尊主的大事,不能就这么放过他啊”,却原来是黑衣首领库沙见大力尊者竟然要离去,想起自己的使命,连忙出言阻止。
大力尊者冷哼一声,道:“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使者,不要教我如何做事,不想死在这里的话,就跟着我走吧。你以为自己设下的计谋当真无人识破吗?不要以为别人都比你傻。”
言罢,不再理会库沙,飘然离去。
殿外众人被其气势所慑,都不敢上前。
楚洛施礼,朗声道:“恭送前辈。”
“哈哈,小子,你我后会有期”,声音已在百丈之外。
库沙等人不敢停留,连忙跟上而去。
司马辟意欲拦下,旁边张弥摆摆手,道:“你父亲没事,随他们去吧”。
司马辟心头有千般疑问,不知从何说起。
张弥拉着司马辟的手,进得殿来,走到楚洛身前,道:“楚洛,辟儿,日后西海之事尽在你俩手中”。
司马辟奇道:“张叔,何出此言?”
张弥苦笑一声,道:“我们都老了,纵有万丈雄心,此刻早已磨灭一空了,好了,楚洛,你的伤势如何?”
楚洛摆摆手,道:“没事。”
张弥拍拍楚洛肩膀,笑道:“好小子,大力尊者纵横天下数十年,想不到今天在你小子手中吃了一个憋,哈哈,想想都叫人开心啊”。
楚洛笑道:“前辈缪誉了,明明是我被他打得快要吐血了,怎么是他吃瘪呢?”
张弥哈哈笑道:“你倒是没吐血,这会他多半是在吐血呢?呵呵,好了,不说这些了,现在以防万一,你们还是去天谷吧”
司马辟连忙道:“张叔,到底怎么回事啊,我父亲他难道……”
张弥笑道:“你真的以为我们都老糊涂了吗?嗯,不过真有人是老糊涂了,几十年的兄弟情义都不顾了,哎”
司马辟没听出张弥的言外之意,只是听到父亲没事,不由得喜出望外,连忙道:“那还,我们这就去天谷。”
楚洛看了一眼张弥和旁边面无表情的王折斗,拱拱手,跟着司马辟而去。
旁边屈突敏兰等人都跟着离去。
殿内只剩下张弥和王折斗两人,其余侍卫都在殿外等候。
张弥注视着王折斗,半响,道:“你怎么不叫外面的侍卫进来?”
王折斗苦笑一声,没有答话。
张弥脸上现出痛苦之色,道:“冰儿这孩子是你和弟妹唯一的骨肉,弟妹离去之时,曾嘱托你要好生照料她,所以你的决定我能理解。”
王折斗惨然一笑,道:“生死有命吧,老了老了,竟然糊涂了,呵呵。”
张弥沉声道:“我向你保证,一定会救出冰儿的。”
王折斗点点头,道:“我相信”。
张弥背负双手,望着殿内的马神像,一动不动。王折斗也是屹立一旁,仿佛痴了一般。
不知过去了多久,张弥转过身来,道:“马神殿祭祀死了,我需要一个新的祭祀,这也是族长的意思”。
言罢,不再看向王折斗,径直离去。
王折斗神色复杂,望着张弥离去,颓然倒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