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练兵之法,无疑就是实战,所谓将军百战死,壮士乃得还,经过铁血洗礼的军士才是最好的战士。生死相搏之间,才能将所学的一切军技与人之本能融而为一,达到“化技为能,随心运用,杀人犹如吃饭睡觉”的地步。
所谓阵法,就是以更合理,更快效的阵型配合,以最少的伤亡换取最大的战果,达到战场或歼敌或御敌的效果。核心就是配合,服从。
经过初步的训练,九方圭麾下的铁甲军初步领略了中原阵法的威力,铁剑先生长于医巫黄老之学,心性恬淡,不喜杀戮,因而明知阵法之利,却也未放在心上,付诸实施。
先罗暗地里观察了几次九方圭战法训练,逐渐由初时的不屑怀疑,变为后来的震撼,自知这次恐怕真是要输惨了,但粗狂豪达的他,并不以自己的输赢为意,倒是为铁甲军战力更上层楼而高兴。先罗早就没了争胜负之心,但还是加紧对麾下军士的训练,毫不松懈,只为到时痛痛快快的一战,看看这经过楚洛训练的军士的战力如何,先罗心中极是期待。
转眼三月的期限快到了,这一天,城主府突然派人来请。等楚洛来到城主府时,发现其他诸人都已经到了,只是不知为何独独不见莫娜,莫娜与众人一同城头御敌,生死相依,众人早就将其视为铁剑城中的一份子,每次商讨重大事宜,司马辟金雅总会请莫娜参与,毫不排斥见外,以至于很多人都忘了其外族公主的身份。
司马辟正在与一位老者高声笑谈,老者明显是西域铁族人打扮,深目高鼻,身穿粗制葛衣,但谈笑顾盼之间,威压自现,其人气质明显高出众人一筹,显然是久居上位之辈。
司马辟瞧见楚洛进来,忙起身笑道:“可汗,我来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我铁剑城铁甲军统领楚洛楚摇光,师弟,这位先生是铁月部可汗伯伦可汗,也就是莫娜之父。”
伯伦可汗呵呵一笑,声音浑厚,直欲振聋发聩。起身来至楚洛身前,上下打量一番,笑道:“多听司马城主说起,今日得见贤侄,果然是英雄绝伦啊,小女莫娜是我掌上明珠,多亏贤侄相救,伯伦铭记五内感激不尽啊”。
楚洛虽早有预感,但还是心中一峢,此人原来就是莫娜之父伯伦可汗,统领铁族八部,其势力直追柔然可汗,不,比起名不负实四分五裂的柔然来,铁族势力早已远远超过了,观其人鹰视狼顾,气势逼人,说他是西域第一人毫不为过。
楚洛连忙拱手施礼,口中道:“小子见过伯伦可汗,公主仁爱,士卒甘于用命,加之可汗天威护佑,些许无眼宵小,意图冒犯,实在是蝼蚁撼树,不自量力,可汗如此说可是折煞小子了。”
司马辟与金雅相互一视,皆暗暗皱皱眉头,心中感觉奇怪,楚洛看似对伯伦执晚辈之礼,恭谨谦和,但二人熟悉楚洛心性,总感觉楚洛眼神之中暗含深意,似乎对伯伦可汗有深深的戒心,即使看在莫娜的面上,也不应如此啊。
伯伦哈哈一笑,拍拍楚洛肩膀,笑道:“好,好,温良如玉,锋芒不漏,如此后辈,当为天下奇才”。
伯伦返身落座,楚洛朝众人施礼,坐下不言。
司马辟环视一圈,笑道:“今日伯伦可汗大驾光临,铁剑城蓬荜生辉,今日大家不醉不归,来,诸君,满饮此杯,为可汗贺。”
伯伦可汗举杯,眉头微皱,叹道:“柔然族统领草原百年,各处四分五裂战乱不止,今更是偷袭铁剑城,害得铁剑先生身陷险境,老友身伤,吾心也哀,此杯,当为先生贺,祝先生早日出关,福寿永泽。”
众人称赞,满堂喝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告辞,司马辟早为可汗安排住宿,自是一番忙碌不提。
楚洛信步而行,不觉来至后山悬崖旁,找一块大石躺下,仰面望着当空皎洁如玉的明月,不觉长叹一声。
此时,一团云朵遮住了半边明月,明月如人,似那倚门而立,半袖遮面的人儿,只是脉脉地窥视着这满怀心思的少年。
现在伯伦可汗亲临铁剑城,莫娜也必定会随父亲一起返回铁月部,今生不知何时再能相见,但现在楚洛心中并非因此而纠结,此时,他脑海中反复回响着两月前发现的一件诡异之事。
三月前的大战刚结束之时,铁剑城元气大伤,楚洛为防意外,曾经派出了大量的刺哨,沿各个交通要道侦查敌情,而在河湟谷地往北的一处谷地中,一名刺哨发现有大军驻扎的痕迹,虽然经过很细心的清理,但这名刺哨经验老道,还是从残留的蛛丝马迹中推断出一个令人吃惊的情况,此处最少在一月内驻扎了万人万骑。
刺哨不敢大意,快马加鞭连夜报告于楚洛,楚洛亲率百余骑在刺哨的带领下,一路沿途侦查,发现这万余骑兵一路向北而去,楚洛他们一直走出近七百余里,直到在前途发现有零星的铁月族哨骑,这才悄然而回。
为防止人心慌乱,楚洛下令让众人不得向任何人泄露这一情况,暗中更是加紧训练,让铁甲军时刻处于战时状态,整日里,军鼓声、号角声、号令声,喊杀之声震天价地响,响彻数里之外,楚洛更是不时地以训练长途奔袭为名,率铁骑游弋于河谷之地。时刻警惕隐藏于暗处的敌人,好在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楚洛也就慢慢地忘了这件事。
今天,楚洛刚见到伯伦可汗时,心中暮然想起此事,不由得疑虑大增,当日莫娜曾说,在遇到黑白凶狼之时,早就派人前去向伯伦可汗求救,虽有两千余里的路程,但一来一去月余足矣,为何伯伦可汗在三月之后才赶来呢,难道……难道伯伦可汗他……。,楚洛摇摇头,努力将心中所想甩去,待心情平复,楚洛又不觉讶然失笑,暗道:自己怎么如此疑神疑鬼,或许当时报信的人出了意外,并没有将求救送达伯伦可汗,而伯伦可汗思女心切,一路追查至此,因而时间上会耽搁许多;或许曾在河谷驻扎的万余人马另有其人,并非铁月部族,而自己碰到的铁月族游骑,只是在搜寻莫娜等人的踪迹……
楚洛越想越觉得脑中混乱不堪,心中也烦闷异常,不由得又是长叹一声,“哎”。
“哎”,一声长叹像回音一般自楚洛身后传来。
楚洛怵然而惊,跳起转身,只见明月之下,一道人影俏然而立,不是莫娜又是谁呢?
莫娜嫣然一笑,道:“我父汗得知我遇险,他亲自率人沿丝绸古道一路东来,大军驻扎在玉门关外,他派人装扮成商旅进入河西,一路寻到河湟谷地,我的铁奴侍卫看到了他们随行的猎鹰,和他们取得联系,我父汗这才来到铁剑城,现在,明天我..要回去了。”
虽然心中早有预感,但当现实真正来临时,楚洛还是感觉一阵心悸,强自咧嘴一笑,张张嘴,想说出什么话来,却只是无意识地发出“嗯.嗯”之声,后面却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莫娜看着楚洛那比哭还难堪的笑容,心中涌出一阵暖意,强颜一笑,道:“你说过会来看我的,对吗?”
楚洛点点头,道:“一定。”
莫娜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转身而去。
伊人远处,终致不见。
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渺渺传来,“白云在天,丘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之间。将子无死,尚能复来..。”。
楚洛仿佛整个人痴了,呆呆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