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行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峡谷，两侧山势陡峭，异常险峻。峡谷中的雪地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大批尸体，不下数百具。
司马辟望着一具从雪中扒拉出来的尸体，眉头紧皱，看了一眼楚洛，道：“是山南蕃人”。
看到楚洛茫然的眼神，司马辟继续解释道：“山南蕃人也叫蕃巴人，是两汉时西羌诸部中的一支，后迁徙到现在山南地区，自称蕃巴，分为六牦牛、羊同、澎波、苏毗、工布等十余部，势力非常雄厚”。
楚洛“哦”了一声，低身察看尸体，连续看了数具，轻叹一声，道：“没有反抗挣扎迹象，都是一击致命，要么是亲近熟悉之人突然下手，这些人根本就没有防备，要么……。”。
司马辟接道:“要么就是对手武功太高，以致这些人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嗯，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有内奸下药，使得这些人手脚无力，任人宰割。”
楚洛点点头，表示认可司马辟所说，不由问道：“那会是什么人要杀这些蕃人呢？会是内部的部族仇杀吗？”
司马辟道：“很有可能，蕃人十余部，互不统属，互有兼并吞食之心”。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惊呼，“这儿还有活口，咦，是个小娃儿”。
楚洛司马辟飞身上前，只见数具尸体覆盖之下，刺哨们刨出一个瘦小的“尸体”，在用雪水搽洗一通脸庞后，这具“尸体”睁开了眼睛，缓缓看看四周，坐了起来。
小孩顶多十岁，稚嫩的脸庞，尤其一双大眼睛骨碌直转，望着众人，小孩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句话。
司马辟与楚洛相顾茫然，他们都不懂山南蕃人语言，这时，张弓在旁突然道：“他说的不是蕃人语言，而是天方梵语，他问我们是不是来杀他的？”
司马辟与楚洛又惊又奇，惊得是张弓竟然懂得梵语，奇的是这个小孩子在面对生死之间的这种豁达，常人难以企及。
张弓对着小孩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小孩面色转柔，与张弓对起话来。
张弓一边与小孩对话，一边给众人解释。
这个小孩出身山南蕃人中的一个小部族，虽族中父辈叔伯一起前往中原游历，在此遇到了强盗，族人大多战死，自己仅以身免。小孩说他叫悉补野。
司马辟与楚洛对视一眼，都是暗暗摇头，二人是何等人物，怎会听不出小孩话中有假，如此大雪天前往千里之外的中原游历，当真是小儿之言，雪地中最少要有五六百具尸体，其服饰与小孩一样，皆是蕃人服饰，一次能出动五六百人，岂是小部族能为？
这名叫悉补野的小孩，姑且叫他悉补野吧，初遇楚洛等人，心生疑虑也是人之常情，换做任何人也不可能毫无保留地向未知敌友的人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吧。
面对众人一干人的环视，悉补野神色自若，侃侃而谈，撒起慌来，眼睛都不眨一下，悉补野的这份超出常人的镇定还是引起了楚洛与司马辟的兴趣。
此子身份决不简单。
看到悉补野对众人还有警惕之心，司马辟哈哈一笑，对张弓道：“告诉他，我们对他没兴趣，问问他有什么打算？”
悉补野眼珠骨碌一转，对着张弓又是叽里咕噜一通。
张弓道：“他说希望我们能带上他，这冰天雪地他孤身一人肯定活不下来的。”
司马辟看到楚洛缓缓点头，便笑道：“他愿意跟着就跟着吧”
“谢谢你们”，悉补野双手合什，连连作揖。
司马辟差点鼻子都气歪了，这小子原来会说汉话啊，这更加证实了自己心中所想，悉补野这小子不简单，要知道当时各胡族皆以能识读汉字为荣，汉字的教习不易，非族中贵人王族不能传承。
“或许这次我们捡到宝了，最少值五匹马吧”，楚洛故意努努嘴，毫不顾忌地对司马辟说道，故意来刺激悉补野，看他如何应对。
哈哈，司马辟如何不知楚洛所想？“奇货可居啊”。
悉补野微微嗤鼻一笑，心中却放下一块巨石，这两人一看就是这队人马的首领人物，这两人虽然笑的很猥琐（悉补野是这样认为的，不知司马辟楚洛二人得知作何感想），却眼神清澈没有邪念，至少自己的性命保住了，至于他们说奇货可居，钱财对自己的部族来说不是什么问题。哼，别说五匹马，就是五千匹马，难道我族还拿不出来吗？
悉补野虽然年龄尚小，但一双眼睛却似乎洞察人情世事，最会察言观色。司马辟与楚洛使用这种小孩子的恐吓伎俩，他如何不识，悉补野不由得心中暗笑，当下决定跟着这群人，至少可保自己性命无虞。
张弓说道：“这些尸体怎么办？”
司马辟想了一想，道:“蕃人丧葬习俗甚为奇特，与我大为不同，蕃人死之后，便被亲族抬到空旷露天的高山上，任凭兀鹫吞食，名曰天葬，意为肉身入兀鹫之腹，灵魂才得升天解脱。所以我们还是尊重他们的习俗吧。”
大千世界，当真无奇不有，如此奇俗，匪夷所思。
于是，大家便不再逗留，整队前行。
众人都是步行，考虑到悉补野体力难支，便被楚洛抓起放在了马上。
悉补野紧跟着众人，双掌合什，口中念念有词，或许在为死难的亲族祈祷。
突遇这样惨状，张弓等人不敢大意，当前快步而行，担任前哨警戒。
众人在行走中胡乱地吃了点东西，悉补野数次旁敲侧击地询问众人的身份和目的地，众人早就得到司马辟楚洛的暗示，于是胡天海地地乱说一通，悉补野知道这群人肯定身负特殊使命，否则也不会大雪天赶路了，于是也就不再打听了。
又行走小半天，天色渐晚，司马辟笑道：“还好，快到明月湖了，今晚就在明月湖借宿吧。”
明月湖是一处占地不过百十亩的小湖，湖畔散居着一个臣属于白兰羌的千人小部族，就近起名，叫明月羌族，算是自己人吧。
这时，张弓返身而回，行色匆匆，楚洛司马辟心中暗起疑云。
果然，张弓跑到二人身旁，小声道：“情况有变，明月湖有厮杀之声，火光冲天。”
司马辟数次来过明月湖，对明月羌甚是熟悉，闻言不由得大怒。
“哪个不开眼的兔崽子敢祸害我族人？走，快走。”
楚洛道：“且慢，情况不明，我带三什人前去营救明月羌族。师兄率两什人暂且留下，以为后援。”
“好吧，师弟小心”，司马辟略加思索，知道楚洛所说最为稳妥，便依楚洛所言。
当下，楚洛带着三十人飞快地隐入暗中，悉补野欲言又止，神色古怪。
过了一炷香，司马辟留下三人及悉补野照看马匹，带领其余十七人悄悄潜了过去。
且说楚洛在张弓的带领下，转过几个山头，不一会儿便来到一处山岭，登上山岭，只见岭下是一处大谷地，靠北面的山麓下，火光点点，厮杀阵阵。
“走，遇到抵抗，格杀勿论”，楚洛如雪地狸猫一般当前飞奔而去。
临近火光处，楚洛方才看清形势，北面山麓下是一处村庄，房屋多以山石砌墙草木搭建，鳞次栉比。
楚洛经过村庄外围几处已被烧毁的房屋，刺鼻的焦味，熏人欲吐。在火光的照耀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屋前雪地上的牧民尸体。
这时，一声凄惨的女人哭声传来，夹杂着男人的怒骂声。
楚洛脚下移步，已不在了原地。
一处房屋前，站立着一名魁梧的大汉，大汉边喝着酒袋中的烈酒，边朝身后房屋中大声咒骂着。女人的哭声和另一个男人的叫骂声自房屋中传出。
楚洛一眼便已明白眼前形势，不由得怒火上扬，抽出腰间长刀，脚下如飞，眨眼间经过大汉身侧，奔入屋内。
屋外大汉感觉身旁风起，吹得地上雪花飞舞，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恍惚看到一道身影闪过，直入屋内。
大汉丢掉手中酒袋，去抓腰间弯刀，但下一刻，大汉感觉自己的脖子凉凉的，脑袋越来越沉重，以至于重到肩膀不堪承受，脑袋似乎要从肩膀掉落。
大汉意识消失之前，听到了屋内同伴的惨叫声，“原来是敌袭”，大汉如此想道。
一颗斗大的头颅终于落地，重重砸在雪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