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依好容易端着架子仪态,去了朝阳殿,回明了安抚商民之事,皇后唐氏正立在武帝身后,见允依毫发未损的立在面前,面上不由隐隐露出难以平静的怒气。
武帝见允依只说明了安抚之事,其余的却一字不提,心里甚是欣慰,表情便轻松起来,面上带着笑道:“这件事做的甚慰朕心,办事就要这样,稳重,靠谱,我喜欢。你先回去罢,叫陈光年跟着回府,好好调养下身子,虽说以前染过不能再感染,也要小心点才是。”
允依行了礼,才要离开,只见唐氏却轻漫的一笑道:“五王爷,这些百姓为何千里迢迢从滁州来到京城喊冤呀?”
“皇后娘娘,此话怎讲,他们不是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商贾之人么?难道是普通的百姓?且身背莫大的冤屈?”允依一脸惊讶的失声问道。
唐氏的脸瞬间变绿,尴尬的笑了一声,掩饰道:“我也是听宫里的太监们瞎讲的,哪里就真知道他们是些何人。”
武帝面露讥讽之色,开口言道:“允依,所谓无风不起浪,既然有人如此传言,那朕就着你与大理寺卿并刑部的官员详细查查此事。查明了速来回我。”
允依答应着,唐氏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最后还是失去了血色,扯着武帝的衣袖撒娇道:“皇上,臣妾不过是听些妇人之言,哪里就这样兴师动众起来,要查出来真是些谣言,臣妾却不成了这传播谣言的罪人?”
武帝微微一笑:”朕怎么舍得定你的罪。”说着目光一转,犀利的盯向躬身立在身边的梁三喜,冷声吩咐道:“梁三喜,你这个太监头儿是不是当絮烦了?想让朕给你挪个窝了?”
梁三喜身子一哆嗦,跪了下来,叩头求饶。
“起来罢,给你三天时间,去查明了谣言的来由,将那些乱嚼舌根的太监宫女们都给我乱棒打死,以儆效尤!”武帝的声音极寒,梁三喜点头应着,脸儿已吓得焦黄。不光是他,皇后的脸色也腊黄腊黄,冷落落的立在武帝身后,一声儿也不言语。
武帝这话里有话,以儆效尤,这儆的又是谁?唐氏心里起了惊天的波澜,这几天大哥唐无忌却是去了滁州处理圈地的事,大哥也没想到,允依竟然会纵放这些百姓进京告状,将事情闹到这种地步。
她早劝过大哥凡事不可操之过急,虽说天下之兵尽数归了唐氏一门,可这天下仍是他夏时祈的天下,百姓也只认他夏时祈这个皇帝,如果唐氏握兵权逼宫的话,天下势必大乱,到时候有势力挣帝位的可不止他们唐氏一族。
唐无忌却不听劝,急着剿灭异已,壮大势力,已经暗自集结军队想除去最能与他抗衡的天下第一黑帮江南马帮,这马帮帮主张伯度与夏时祈的关系,唐氏是略知一二,虽说自从平了边关骚乱,两人再无往来,可单凭夏时祈将胞妹瑞福公主亲送于张伯度为妻这件事上,唐氏便能觉出他们的关系绝不简单。
唐氏本来劝大哥以收服为主,能将张伯度收为已用最好,如若不能再想办法剿灭,可唐无忌根本就不听她的,仗着自己手里的雄兵,根本没将张伯度的马帮放在眼里,张伯度给武帝的密折都被唐氏拦了下来,送给了唐无忌。
唐无忌见张伯度竟然给武帝暗上奏折,更是气愤不已,哪里还想着收为已用,一心只想早早灭了马帮才好。
不想马帮未灭,倒是滁州先出了事,唐无忌只得急急的赶去滁州处理此事。
唐氏这几日也是惴惴不安,这允依一日不死,他们唐氏便一日不得安宁,今日她好容易得了机会诛杀他,却又让他逃出生天,真是天不如人愿。
不由又怨起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来,成天价只知道寻花问柳,斗鸡摸狗,如果允隼能有允依的一半机灵,夏时祈又怎会对他如此失望,还需他舅舅拥重兵进宫,强逼夏时祈立他为储。
“雉,朕有些累了,扶朕回去休息罢。”武帝叫唐氏。
唐氏伸手扶住他,缓缓下了龙椅,往里屋的炕上去了。
梁三喜方捏了把汗,起身跟了进去。
允依出了丽正门,恨不得一步飞回安闲居,连张从山跟他说些什么,都差点没听进去。
张从山将允依送出皇宫,望着他匆匆的背影,摇摇头,兀自笑起来,年轻就是好啊,精力无限,一面想着江山,一面想着美人,不像他,光辅佐他荣登大宝就已经弄得心力憔悴,无力再想其它的事了。
自己有多久没碰过女人了?张从山望着眼前摇曳经过的一队宫娥,叹了口气,走进去,如今皇上身边是一刻也不能离人的,谁知道这唐氏什么时候吃了豹子胆,就敢暗害了皇上呢?
张从山回去朝阳殿来到武帝身边的时候,唐氏已经离开了。武帝闭眼半栖在龙榻上,听见脚步声倒张开了眼。
张从山略拱了拱手,武帝嘴角露出些苦笑来:“张从山,你是不是觉得朕老了就变得昏庸起来了?”
张从山笑着回道:“圣上能说出这话,又怎会是昏庸之君,这不正说明圣上睿智的很么?”
武帝叹了口气:“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可要成就一代明君,怕是牺牲的无辜之人会更多啊。”
“圣上无须多虑,那些难民如今都得到了安置,想是圣上与王爷洪福齐天,王爷临回来的时节,一位民间高人奉上了当年那位神医的药方,并急需的药引和各种草药,想着这时节陈光年他们已经熬好了药,分放到难民手里了。”张从山小心的回道。
“民间高人?”武帝直起了身子,一脸探究的神色:“什么样子的人?”
张从山只得慢慢回忆着王平的长相,详细的告诉了武帝。
“是不是右边脖子上长着铜钱大小的一块黑痣?”武帝笑起来:“朕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毛头小子,现在也有四十岁了吧?这一点伯度兄比朕强,跟着他的兄弟如今怕都吃香的喝辣的,自在的很罢?”
“圣上是说,他们是马帮的人?”张从山着实吃了一惊。
武帝点头:“你知道为什么当年那位神医不肯入宫吗?那位神医名唤直节,是伯度兄手下的医官,也怪朕当年糊涂,任唐氏胡为,为这件事,伯度兄进这朝阳殿扇了朕好几巴掌呢。”
张从山汗湿了衣衫,忙跪下请罪,武帝说的这事他竟然丝毫不知,武帝这句话就是说,马帮帮主张伯度竟然能随意进入这朝阳殿,他们这起侍卫竟然一点没有觉察,他这个侍卫头子不是最该死的?
武帝呵呵笑了起来,挥手让他起身:“朕要是怪你们,又何用等到现在?伯度兄的武功那是旷世惊俗,当年平定边关的时候,一人战几百人,都落不了下风,就凭你们几个俗人能奈他何?”
张从山拭了拭汗,尴尬的笑了笑。
武帝突然面色一黯,语调寂寥:“也不知伯度兄如今怎样了,朕夜夜独宿这朝阳殿,再不见他来扇朕的耳光了,他大概早忘了朕这个兄弟了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