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桑诧异：“你和我打架，你为何要和我打架？”旁边护卫们的肩膀开始抖。
我心想，这只是个形容词阿，大人，我总不能直截了当的说，世事无常，万一有天你对我翻脸呢？我的身子都快挂到了窗棱上：“我是说如果万一有天我和你意见不合，瓦塔听谁的？”
“你的。”
“也就是他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护卫们不愧是训练有素，犹自面不改色表情肃穆，只是肩膀在抖，肚子在抖，连脖子上的肉都在抖，有几个年纪轻的悄悄扶着车门，这样才不至于笑至跌倒。
哈桑飞快地说：“是。”说了这句话后他再不理我，带着一拨护卫飞快的跳上吉普，几乎是同时吉普的油门轰响，飞快的加速，飞快的离去，其势好像火烧屁股，眼看着车辆扬起的灰尘转了弯再也看不到，我的面孔即刻沉了下来，为什麽要派人贴身跟着我？自从被陷害入狱，我对谁都不大容易信任，但如果是瓦塔，总好过其他人。
瓦塔被我叫来坐在了原本哈桑坐的位置上，他一见到我就龇了牙抗议：“布头，什么叫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我答：“就是哈德尔汗大人不要你了，如果我再不要你，你就只能去讨饭。”
瓦塔悲愤：“我没立即将你从在常嘎警察局救出来是我能力不逮，但我是真的尽力了，大人不是也说了既往不咎？”说到后面语气有点哽咽，他以为哈桑将他送给我是扫地出门，事实也好似差不多。
我身体微微后仰，歪头问：“刚才我和大人的话你都听到了？”
他黯然神伤的点头。
“那你会遵从吗？”
他犹豫：“你以后真的会和大人打架？”
我叹气：“这个我可以答应你，万一有天我和你家大人对掐也一定不找你做帮手。”反正有没有他做帮手，我都打不过哈桑。
瓦塔大大的松口气。
“但除此之外你都得听我的，而且我让你做的事情，不可以通知大人，只要发现一件，我就不会再要你。”说到后面我的口气已经很严厉，脸上毫无平常的嬉笑之色。
瓦塔怔怔看着我，我放缓了声音：“如果是你被他人陷害入狱，差点被轮奸被毁容，甚至连身份都被剥夺，你会怎么做？”
瓦塔张大了嘴。
“阿拉会叫你怎么做？”
这次他回答的斩钉截铁：“复仇！”
“阿拉真英明，”我轻声说，“但那个陷害我的女人曾经是喜欢过大人。”莱拉和哈桑之间是否曾经有爱的成分，或者只是哈桑一人一厢情愿，我并不清楚，但这反正不是关键。
“所以她才要陷害你入狱，”瓦塔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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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没有明确告诉我是她下的手，但是大人用行动明确的告诉我不赞成复仇。”
瓦塔道：“大人这样说？是不是大人还对那个女人有......”说到这里他停口，迅速朝我瞟一眼。
我说：“嗯。”
他愤愤：“这女人很漂亮？”
我点头，“很漂亮，很有势力。”瓦塔是最近几年才跟着哈桑，莱拉那段过往他并不知道，所以由着我真真假假的乱说一气。
瓦塔道：“如果是我，我一定会想办法查出这臭女人在哪里，然后狠狠的报复！但那是我，布头，”他诚恳地看着我：“我是个男人，我是不是个混蛋不重要，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
“现在的白沙瓦，不仅有我们Muja军、北方联盟、三军情报局、秘密警察、各个走私团伙、部落的私人武装，还有鬼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许多游击队。如果你在这里有个敌人，这个敌人还非常有势力，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离开这里，否则就得竭尽所能的找一个靠山，让自己能够活下去，就像在白沙瓦监狱，我们必须找胖J当靠山一样。”
他说得对，其实在里面和在外面并没有什麽不一样，我思索着，瓦塔却不说了，心惊胆战的审视我的脸：“布头，你又在想什麽？”
我轻声道：“在想第三条路。”谁说没有第三条路，这个世界那么大，怎么可能没有第三条路，一定有。
“第三条路？”
“嗯，就像计划A计划B，然后还有一个计划C做备选。”
瓦塔小心翼翼问：“那么布头，你想要我怎么做？”
我抬起眼再次扫向镜子里的自己，新衣服穿在身上，盖住了那些吓人丑陋的伤口，可是这张脸，倒不是五官有多么的变形，只是我在这脸上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过去的痕迹，那些属于艾米粒，娇憨单纯的痕迹。
林挥手让我和哈桑一行走的时候，有月光洒在他的肩膀还有头顶，我以为那是清辉太亮，或者冬季北半球所有的星光，他站在那里，微侧着身，再不朝我看一下，但是我的眼睛却慢慢睁大，目光定格在他的发丝上，那点点的白，左边右边旁边，突然之间我醒悟过来，那不是星辉，也不是月光，那是他的满头白发。
这个男人原来墨黑柔软的发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一夜全白。
第一次碰到他的时候是在喀喇昆仑，他说：“艾？这个姓很奇怪。”
第二次碰到他的时候是在江苏路，他说：“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而这次我在哈桑怀里扭着头问他：“你是谁，先生，你要找谁啊，先生？”
他脸上的表情，如果可以，我实在不想称之为生不如死，短短两句简短的问话中渐渐变得钢铁不入的冰冷彻骨，然后他突然笑了，笑得冬月都失了颜色，他收回手，退后一步，微笑着对我和哈桑说：“对不起，我认错了人。”轻飘飘，好像突然之间化了灰的声音，了无生气的声音。
他放手了。
他说，对不起，然后放手了。
......
从此萧郎是路人。
我转过脸对瓦塔说：“明天陪我去逛街。”
瓦塔没想到我沉默了半天后竟是提出这样一个要求，吃了一惊，眉毛挑得老高：“逛街？”
“嗯，白沙瓦黑市。”
“去那里做什麽？”
我道：“去市场自然是买东西。”
------- 本章节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