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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引君入瓮(1)


  【第三卷,重返布劳顿】

  王宝玉失踪那天恰好是哈桑将我从监狱里救出来的前一天,这件事是我挂了电话给艾丽丝后才知道。

  白沙瓦的所有国际电话都被军方监控,哈桑用自己的专线好不容易才替我接上杭州,我第一个电话就是挂给艾丽丝,本想着探探口风,毕竟这么久毫无音讯,我不知道艾丽丝是怎么在帮我打马虎眼,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自从我走后,艾丽丝基本是两周去看一次我妈,竭尽全力的帮我圆谎,每次她去,我妈都会等着,这次却没有,隔了几天再去,还是没有。后来艾丽丝报了警,警察找,她也找,破门而入,所有财物都在,邻居、亲友、常去的地方,全部都寻遍了,没有看到她,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音讯全无大半年,艾丽丝早就偷偷联系穆里,知道我已经到了白沙瓦,知道我出了些事,可是并没有大碍,我没有大碍这件事明显是穆里安慰之词,但我确实还活着。穆里甚至偷偷告诉她当地另一股强大的势力也在暗中保护我,这才将她暂时稳住,没想到我这边才刚有点了消息,王宝玉又凭空消失。查了屋内的财物,东西都在,只少了一样---护照,知道护照也失踪后,她想方设法再次联系上了穆里。

  但这次穆里一无所知,只告诉她我安然,应该会很快和她联系,不想一等就是这么久,我没办法向她解释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有如今的白沙瓦和外界联系的艰难。

  终于接到我电话,艾丽丝瞬间失控:“是不是那个死女人,艾米粒,是不是?我去找吴钟,你.....”

  一阵忙音,电话断了,那样歇斯底里的声音,我出狱后听到的唯一一个亲人的声音,就这样断了。

  我记得当时自己深吸一口气,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拿水喝。不能难过,不能软弱,不能哭,艾米粒,你现在必须保持冷静,然后王宝玉才可能有一线生机。

  打电话的时候哈桑在旁边,他即刻着手开始排查,没多久后告诉我,妈妈确实进入了巴基斯坦,三周前从伊斯兰堡入境,但那之后,是生是死,去了哪里,还有是谁将她绑了来巴基斯坦,再也查找不到。

  知道王宝玉失踪后,挂掉电话后我站起身拿水喝,其实不是要拿水喝,我只是需要一个可以背对哈桑的动作,因为我无助、愤怒、茫然,而更重要的是我恐惧,这样的情绪不愿哈桑看到。一瞬间脑中飞过无数个念头,又好像是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空白。

  哈桑在背后唤:“米粒?”

  我“咕嘟咕嘟”的倒水,水线摇晃着在玻璃杯子里迅速上升,满了、溢了、顺着杯沿流到桌面上了,然后终于玻璃杯不负重荷的倒翻,哈桑从后面欲待疾步上前,我缩着肩膀,自从监狱后我就多了这个姿势,每当我觉惶恐无助,就会不自觉的缩起肩膀,我背对着他:“哈桑,你别过来,我脑子很乱,我想求你件事,我想......”

  他说,“好。”

  我转头愣愣看着他,“你还不知道我要求什麽。”

  “你想要我帮着你找回妈妈,不惜代价,”他看着我:“我答应。”

  我颤抖:“大人?”他知道他这句话意味着什麽吗?意味着他在白沙瓦政权、北方联盟,还有鬼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游击队中,在本就错综复杂的情势下,现在还要在茫茫人海中替我找寻一个人。

  “你不说我也会帮你,但是你怎么知道这次的绑架是北方联盟是莱拉?”

  “如果不是她,是谁?”我抬头直视哈桑:“你知道什么是不是?告诉我!”

  他伸手搭在我肩头:“米粒,我教过你的,越是大敌当前越要冷静,不要乱了方寸。”语声冷峻,但我分明的感到一丝温柔,这温柔让我强撑的防线几近崩溃, 眼框发热,要不停的眨眼,才不至于崩溃,“可是除了她,再没有人会对我那么仇恨。不,哈桑,你偏袒莱拉,一定是她,除了她没有人那么恶毒!”我嘶喊。

  “也许不是为了私人恩怨,也许是为更加大的利益,”他缓缓说,语声一如既往的冷静自持。

  其实他这个时候到底在说什麽,我并没有听进去,我的脑袋乱糟糟,胸口不住起伏,唯一的感觉来自他的手掌:温暖,有力,掌心有厚茧,很粗燥却叫人感觉安心。我仰头看着他,这个男人是我眼下唯一的依靠,唯一的希望,我双膝屈起,直挺挺的跪下。

  哈桑大惊,想要扶住我,可是我已经跪了下去。

  “米粒!起来!干什麽!起来!”他使劲,可我牛劲发作,怎么扯都是不动。

  “大人只要你救出我妈妈,如果你想要我,”我咬牙,“大人我愿意嫁你。”

  “米粒!”他惊讶,然后怒气勃发,有一瞬间我以为他要将我甩出去喂狼,一瞬,他压下怒气,只是将我凌空拎了起来。瘦就是这点不好,被人拎来拎去,很没尊严的样子。他将我摁进美人塌,俯身看着我的眼睛:“放心,我会尽力找你妈妈。”

  我唇角颤抖。

  “至于嫁娶之事,我不想勉强,如果不是自愿,你会再逃,”说到这里他正色说:“我快要打仗,可再没时间满世界抓你,我只有一个要求,米粒,在没有找到你妈妈之前,你能否照常生活?”

  我咬牙点头。

  “除了我,不要向任何人谈起这件事,”他的手掌自我脸庞轻柔的抚过。

  这次谈话后不久我就去白沙瓦黑市买了伊沙,可是这之后因为身体的原因很多天都没有行动,今夜我再次悄然夜出。出门前有一个小插曲,塞达从美人塌上一骨碌的坐起来,睁着睡意犹自朦胧的眼睛道:“艾,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说:“塞达乖,姐姐有正事要办。”

  “那你还会回来吗?”

  我说:“我会回来,但是万一出什麽事,你去找哈桑,叫他照顾你,就说是我说的。”

  小姑娘断然拒绝:“不,艾,我不会去求哈桑,你也不要去求他,这个大人哪里有林兄弟好。”

  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到林,我皱眉:“林兄弟哪点比哈桑好?”

  塞达像个小大人般说:“林兄弟可能没有哈德尔汗大人那么有权势,不过他好喜欢你呢,比哈桑,比所有人加起来都喜欢你呢,艾。”

  但当我走在黑暗中时,脑中不断反复着却是后面那半句话:他好喜欢你呢,艾,比哈桑比所有人加起来都喜欢你呢!是吗,可是再怎么喜欢都不及拉其普特大业的万一。

  街上很安静,黑市比上次寂廖很多,在我犯病的这段时间,白沙瓦开始了已经暂停十二年的民主大选,人民党的代表人物是裴夫人。

  哈桑将裴夫人称为“伊斯兰教统治的土地上最坚毅的女性,”每每谈起她,语气都非常尊敬,只是尊敬并不代表政治立场的一致,而政治立场的不一致,很难成为坚定的同一战壕里的战友。

  “我希望你最近呆在屋子里,特别是晚上不要出去,”在告诉我大选后,他如此嘱咐。

  “我会小心,”我说。

  他正低着头看公文,闻言抬头:“很多事不是你小心就可以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