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
据说我这次生病，绵延的时间非常久，期间我有醒过来几次，持续的时间都非常短，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一刻睁眼，周边的环境告诉我已经回到哈桑的住所，正平躺在宽大的床榻上，手臂上挂着点滴，床前纱帘轻垂，还有屋子里充斥着一股浓烈的药味。
哈桑背对着床，正和另一个人对话，他们不知道我突然醒来，两人的声音虽然低，但很清晰。
“是布朗布朗，大人，”另一人手中拿着一个杯子说，从言谈举止看，应是医生。
布朗布朗是什麽？
哈桑问：“哪一种布朗布朗？”
“蓝冰。”
蓝冰这名字还真好听，我模糊地想。后来才知道布朗布朗分红黄蓝三种，红布朗布朗的简称红冰，黄布朗布朗是黄冰，蓝布朗布朗就是蓝冰，越往后毒性越是强。
哈桑没有说话，因是背对着我，很难从其上推测其深意，医生的眉头紧锁。“一开始就用了注射，用量太大，如果现在突然戒断，恐怕，除非是恰特草......但目前还恰特草的试验结果您也知道，还没有人试验成功......是，我肯定。”
房间里有股非常浓郁的火药味，怎么会是火药味？我歪着脑袋，只觉脑袋昏沉，心跳得又快又急。
“所有的感官都会慢慢丧失......是，大人，但那之前有一个反弹期限，会变得异常敏锐，暴躁。”
“多则两个月，短则......”
“不能断药......心脏会衰竭。”
“给她试试先用黄冰。”
“大人是想逐步递减？但.....”
“试试。”
他们在说什么？
“大人，有句话不知道怎么说，”大约是哈桑的表情吓人，医生在略犹豫后连珠炮般讲：“小姐这病显然是有人下毒，目的就是要看大人怎么医制她，恐怕秘密恰特草研制的事情对方已经知情。”
听到这里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思考让我觉得累，我闭上了眼睛，只觉身体好像没了重量，慢慢升到了半空悬浮着，想要继续听哈桑他们的谈话，但是眼睛如灌了铅，只能先服从身体的本能，放松了四肢，坠入沉沉的黑暗。
对于第二次醒来发生的事情，我其实不那么确定，确定不了是真的有睁开眼，还是仍在梦中，睁开眼后首先看到的是自己的手臂放在床单外面，袖口上卷，臂弯处有个小小的针眼，房间里的火药味更浓了，哈桑坐在距离床头不远的椅子上，我没头没脑的问：“嘿，我是怎么回来的？”
他正对手下交代什么事情，闻言回头，镇定的回答：“瓦塔将你送回来。”
林居然肯放手让瓦塔送我回来？我皱眉。
“我这是怎么了？”
“你的心脏出了些问题。”
“心脏？”我困惑，“我的心脏一直很好，它会有什么问题？”想起第一次察觉到心跳不对是在白沙瓦的黑坑里，老头给我注射了止痛剂后。
“要紧吗？”
“病毒感染，”他答，“没事，吃了药就好。”
“真的？”
“真的。”
他起身走过来，伸出两根手指搭在我的脉搏上，我眼睛一眨不眨的仔细打量他。
他依旧低垂着头：“你是想从我的表情推测我有没骗你？”
“嗯。”
“那你看出什么来了？”
我摇头颓然：“什么都看不出。”
他不动声色，片刻后道：“啊，对了，”依旧是那把没有什么起伏，略显低沉的声音：“你买的那个男人我已经叫瓦塔去退货。”
等我反应过来那个男人是哪个男人时，差点从床上滚下去。
“8100美金你想买什么都可以，但是男人，我不同意。”
“他还算不上是一个男人，”我挣扎着辩解，我的意思是十八九岁的男人其实大半只能算是个小朋友。
哈桑冷笑：“不是男人难道是女人？”
我......我。好吧，巴基斯坦的某些部落，男子十三岁就可以娶老婆，能娶老婆的男人全部算是成年。
“人贩市场的规矩是退货需要支付1/3的违约金，所以这2700美金算是你借我的。”
我说：“啊？”完全不知道还有这变态的规矩，瓦塔这小子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说到这里哈桑的口风一转：“我已经在托人给你想办法补办护照，如果不行，我安排人带你从KKH走，你准备什么时候回中国？”
条件反射般，我迅速答：“我的身体还没好。”
“我看差不多了，又买枪又买男人，怎么会还没好？”
我眨眨眼，大人这是生气了吗？
“接下来几天我会有些忙，你如果觉得自己身体好了想去哪里都随便你，但是不要说认识我！”
好吧，他这是真的生气了。
哈桑直起身子，阴沉着脸：“出狱第一天我就和你说白沙瓦不安全，我苦口婆心，你却至若枉然。”
我小声争辩：“我没有至若枉然。”
“对，你没有至若枉然，你每次都说，好的，大人，是大人，然后呢？照样翻窗。好好的大门为什么不走？我倒要去问问达拉地，他那个什么监狱，居然让你喜欢上了翻窗？”
“也没有喜欢，”我小声道。
“不喜欢？”哈桑冷哼：“不喜欢天天翻？”
没有天天翻，我在心中说，看看他的脸色，没敢说出来。
“第一次半夜翻窗你去了黑市想要买枪杀人，第二次你去了Tala，你明明知道那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而这次你干脆买了一个男人回来！艾米粒，你是拿定我不敢对你怎么样是不是？”
我结巴：“不是.....恩公，不是这样的，不要生气！”
这次叫恩公也没用了，哈桑已经拂袖而去，剩下我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2700美金一眨眼就这么没了，想想实在肉痛，没有想到麻烦还在后头，瓦塔去退货居然没有退掉。
“为什麽会没有退掉？”我茫然。
“我怎么知道？”瓦塔没好气，“反正那男人说如果你退货，他就自杀！”
我手中的杏仁干“吧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原来这人贩市场的规矩，被买家买走的“货”要是被退货，就不值钱了，甚至会被同行取笑“本事”不行，一样“本事”不行的货，还怎么再卖出去？我思考半天后艰难地提议，“或者偷偷摸摸的退货？就说是我的问题，不是他的‘本事’不好。”这段话我说得别扭异常，现在才明白为何哈桑会雷霆震怒。
128
瓦塔满脸的绝望：“布头，你那天在Tala一掷千金，破了白沙瓦人贩市场历史以来的最高价，怎么可能偷偷摸摸？”
“那怎么办？”
他着看我，我看着他，二十分钟后，我说：“或者我还是把那男人买下来，但不把他带进这里，直接放生？嗯，我的意思是赶走？”
瓦塔一翻白眼：“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