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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隆冬将至(8)


  所以这句话可被理解为“愿神守护于你”之意,普遍通用于穆斯林与非穆斯林。

  在整个巴基斯坦和阿富汗地区,特别是两国相交的广袤山区,当人们说再见或者知道永不再见时,就会说:khuda hāfiz,愿神守护你。

  “这话好听。”我结论道:“以后我要和每一个再见的人都说愿神守护你。”

  林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会很多种语言,虽说流利的不多,可在我所有学习或了解过的语言中,这无疑是最美的一种,“愿神守护你”,说的时候,连眼神都会变得温柔,我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一个民族颠簸动荡,历经艰难,又怎么会有如此忧伤的道别语,他们从不说“再见”,他们说的是“愿神守护你”若不是知道人生无常,又怎会说得如此苍凉?

  林的声音十分动听,特别是当他说这句话“愿神守护你”时,没多久我就将这句话学了个惟妙惟肖,连他中间那个不自觉的停顿都学了个十足十。

  每当这时,他就满脸不屑地说:“好的不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倒是学得快。”可是我觉得这个时候的他有种特别的感觉,后来知道这种感觉叫做背负。

  晚饭后,林很喜欢出去遛弯,爬高了看星星或者去杏林里抽嚼烟,逛累了回家睡觉,我已经很久没有睡着后拳打脚踢了,总是安稳的一觉到大天亮,有时想,这样的日子也很不错,在上海打拼的这几年,始终有根弦是绷着的,而现在每天都很惬意,不怎么累,又不怎么空虚,比在上海时天天琢磨着业绩/升职/小心伺候伯兼,最终还是失去,要好得多。

  嘉晗没再出现,康昆也没有,但是我有见到卡,他和高尔在一起,看到我们的时候,卡微笑着转过头来,朝我做了个五指并拢,一刀斩下的动作,这是唯一叫我坐立不安的事情。

  十几天后,乌吉终于得到常噶那边的确切消息,安排我和林离开迦马,离开迦马的那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碧空无暇,群山鹤立,断裂的岩石与杂色的山峰挤迫出叫人窒息得雄壮山麓。

  离别比想象中难很多,就像我没有料到短短时日的迦马生活会叫我这样难舍,乌吉带着村民在杏林子里给我们斟茶送行,塞达提溜着一个小包神情亢奋的站在我和林中间,乌吉终于还是答应让她和我们去常嘎玩。叫我惊惧的是队伍里居然有康昆,他和德拉会一起护送我和林去常嘎。

  我拒绝康昆的护送,老人很为难:“这不行呢,孩子,如果我拒绝康昆就是在侮辱阿巴斯。”依据巴尔蒂的传统阿巴斯没有完成的工作必须由他的儿子来完成,如果拒绝就是对死者最大的不尊重。

  我急得要命,可又无计可施,老人忽地挨近我低声说:“别怕孩子,我派了德拉一起去,还有林,他们都不会让你出事,别怕。”我惊讶的抬起头,老人微微笑,神情依旧恬淡。

  离别的时间终于到来,我们一行5人准备就绪。“愿神守护佑你们,”乌吉将白玉茶依次递给我们,每个人都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包括林。老人将他粗燥皴裂的大手放在我的右肩,“小艾,再会。”他的身上有木材烟熏和湿羊毛的味道,这是叫我安心的味道。

  再会,孩子们在摇手道别。

  再会,妇人们在微笑道别。

  再会,要一路顺风,我在人群中看到阿巴斯的遗孀还有阿里,孩子依偎着母亲而立,一根手指头含在嘴里。

  一句从没想过会说的话冲口而出,面向乌吉和所有村民,我的眼光轻轻从人群中划过,然后落在阿里身上:“我会回来建学校这件事会说到做到,”我将右手掌心放在胸口的位置,轻声但珍重地道:“我保证,以安拉的名义!”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朝我看,林更甚,我只当没看到,只是抬眼看着乌吉,老人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满是褶皱眼睛却好似洞悉一切,良久他嘴角浮起一个温和的笑,微微颔首,算是听到了我的话,纠结了好几晚的心在老人颔首的同时突然落回胸腔,安定。

  替上迦马村建学校,是我人生第一个慎重的承诺,我一定会不负所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