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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六十二


  二人在彼岸花海中不知走了多久,已是筋疲力尽。这黄泉路上没有昼夜之分,看去天色一成不变,总是如落日的黄昏般的感觉。

  “早知道带些水和食物了,这里也不知道有没有餐馆小卖店什么的……”风三郁闷地说道。

  “你觉得黄泉路上的鬼需要补充食物和水吗?除了孟婆,还有谁赶在黄泉路上支个茶摊呢?”杨青笑着说道。他身上的伤痛已然好了一些,至少不在是疼痛难忍。

  “好啦,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吧,拖下去对我们两个大活人可是大大的不利!”杨青说完有意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又走了一阵,二人爬上一处缓坡,风三突然听到耳畔有潺潺流水之声。

  “有水!”风三惊喜喊道。

  杨青也细细听去,辨别出水声就在这高坡之后。

  “是河流……怕是要到忘川河了……”杨青说道。

  “管他什么地方,去了咱们先灌几口水再说!”风三哈哈笑道。

  “忘川里的水你也敢喝?”杨青看了风三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佩服的意味。

  二人不做耽搁,一口气爬上了高坡。只见高坡那边一条百丈宽的大河正经眼前流过。那河水漆黑翻滚,远远看去就想去一锅煮沸了的墨盆。河面之上隐约看去有一座长桥立在河水两岸。

  “这大概就是忘川河了,那桥就是奈何桥!咱们……下去吧!”杨青说。

  看似忘川河就在眼前,二人走去却花了好一阵子。走到近处风三才看清着漆黑的河水里漂浮着无数腐尸白骨,如此河水真就是没法喝得。

  沿着河水向下走去,三座石桥立在眼前。这三座桥一金色,一银色,一黑色。桥头一块青石碑,上书着“奈何桥”三个古朴大字。

  杨青望着奈何桥发了一会愣,回头对着风三说道:“这三座桥善人走金色的,普通人走银色的,恶人走黑色的……你说我们走哪一座呢?”

  风三笑道:“咱俩不得走那金色的啊……”

  杨青摇摇头,说道:“若是恶人上了金桥,那半路之上桥可就会断了……那时候人落入河水之中,就和这些浮尸枯骨一个下场了!”

  风三怔怔看了会三座桥,噗嗤一笑,“杨头你抓了那么多妖怪,除了那么多邪魔,还不算善人么?咱们问心无愧,还怕这石桥吃了不成!咱们就走这金桥,看看能怎么样!”

  杨青笑了,道:“你这么说,咱们就走金桥!”

  二人说罢,一脚踏上金色石桥。

  奈何桥上十分宽阔,二人踏步其上,竟显得有些渺小。这桥长百丈,颇有些气势,风三不禁得打趣道:“在这里跑个出租一定赚钱……专门拉过桥的鬼魂,生意一定不错……反正这桥面这么宽……”

  杨青道:“死人的钱,你赚来去哪花呢?”

  风三挠挠头,想想也是,总不能每天下班回家把一兜子纸灰交给吴颖吧。

  “咦,不对啊……”杨青突然说道。

  “什么不对?哪里不对了?”风三问。

  “经你刚才那么一说我才想到……我们自从进入彼岸花海,直到这奈何桥……一路上好像就没有见过其他鬼魂啊……这奈何桥上也是只有我们两个……”杨青说出心里的想法。

  经杨青这么一说,风三也是觉得不对,之前在青石甬路中还能感觉到四下有阴魂游荡,而来到这里之后就没发现半只鬼魂。风三猜测道:“也许,今天阴间放假?鬼门关关闭……所以才没有其他鬼魂?”

  杨青想了想,道:“不知道,其实阴间事我也是道听途说而已,怎么回事儿,我也没有来过……”

  “那就不管了,既来之则安之……”

  就在这时,二人已经走到了石桥中间,天空中一个声音传来:“你们两个罪大恶极之人,也上的了金桥么?自不量力!”

  那声音响如洪钟,震得石桥发颤。声音刚刚传去,突然二人脚下石桥陡然震动起来。

  “不好!快跑!”

  风三杨青二人察觉出事情不妙,赶紧飞步跑起,不要命一般向桥对岸奔去。而他们身后的石桥节节断裂,破碎的巨石块噗通噗通地掉入漆黑的忘川河,溅起河水和尸块白骨飞的到处都是。然而二人现在顾不得身后发生的事情,只是憋足了力气,飞奔逃。

  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十米……

  眼看离河岸越来越近了,就在相差不足十米的地方,风三和杨青脚下的石块猛然松动了,眼看就要坠入河中。

  二人不敢耽搁,皆双脚用力,在石桥上最后一块容人踩踏的地方纵身跳起,一个飞跃,在石桥全部落入河水之时,二人双手终于住河岸上断桥的基石。双脚再蹬,风三和杨青总算有惊无险地上了对岸。

  二人在河边喘了好一会,本来就是饥肠辘辘,一天水米未沾,如今这样猛跑一气,连惊带累,让两个人都是满满的虚脱之感。

  “我说……杨头,咱俩真是恶人么?”风三喘着粗气问到。

  “胡扯,咱俩还没死呢,怎么让这鬼桥来断定我们的善恶!”杨青也是连喘不止,看着断桥说到。

  这时候二人发现,眼前不仅是那座金色石桥断掉了,连旁边那两座石桥也是没了踪迹。

  “咱们还是继续走吧,早点回去……办完事儿,晚上我请客,咱俩好好喝一顿去……”杨青说道,“过了奈何桥就该遇到孟婆了吧……”

  忘川河这边岸上已经不是大片大片的彼岸花海,前方看去就是一处贫瘠的黄土坡。一条黄土大道自刚才奈何桥坐落的地方向外延伸着。

  杨青和风三赶紧上路,走了没多久,便见前方现出一块巨大的白色羊脂玉石。石头后便是一座青竹搭建的高台。

  那块巨大的羊脂玉石上面写着“三生石”三个大字。

  杨青见到这块巨石,叹气道:“我们终于到了……这是三生石,后面便是望乡台了……阴魂在三生石前看过自己的前世今生,上了望乡台在看一眼亲人故里……之后见了孟婆,喝了孟婆汤,就该魂归阴司了……”

  风三笑道:“反正都来这里了,那咱们就去看看……就算要死,也好歹看看熊霸他们现在在干嘛不是?”

  杨青也笑道:“这人生最后一程,没想到今天就让咱俩赶上了……可我有预感……咱们进不了阴曹地府!”

  说罢二人相视一笑,并着肩来到了三生石面前。

  这三生石绕实的巨大,石面温润无暇,向外透着荧荧柔光。二人站到三生石前,突然觉得心神一阵涣散。只见那石面隐约投射出一副景象,越来越清,越来越近……那画面简直就是身临其境一般。

  杨青看见的是两军交战的沙场,一员银枪小将立马横枪,前方无数北国军士厮杀近来……那小将迎风冷笑,抖枪催马,当真不惧千军万马,杀意堪比国士无双。前面北国兵将真是近来一兵杀一兵,飞来一将斩一将!那银枪翻飞,血雨飘落,真好似血海杀出银蛟龙,沙场再现楚霸王,不怕枪下留血债,马踏血海鬼神狂!

  这般景象让杨青也不禁得头皮发麻,双腿发颤,他心中暗道不信,难道这杀伐决断的银枪小将就是自己的前世吗?

  那种血海一般的冲击越来越强烈,银枪小将冲击之处无不是血肉横飞,鬼哭狼嚎,断肢残身散落一地。不削多时,银枪小将浑身血污,如同沐浴过血池的魔神。

  杨青闭上了眼睛,这番情景除了邪魔鬼魅,恐怕是无人正视得了。

  就在杨青闭上双眼之时,耳边那沙场厮杀之声戛然停止。

  他在睁眼,眼前的三生石又恢复到了温润的模样。

  杨青转头看向风三,只见风三此时眉头紧锁,不发一言,也不知风三在这三生石上看到了怎样的景象。

  “怎么了?”杨青问。

  风三回神答道:“啊……没什么……看见了点不该看的……”

  “那是我们的前世吧……我也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杨青说。

  风三脸上紧锁的头疼舒展开了,笑道:“前世该看不该看的,咱们也都看了……现在上这望乡台吧……”

  二人不在留恋这块三生石,一齐慢步登上了望乡台……

  这望乡台有三丈来高,踩上去,青竹板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上了高台,二人便看见了一个身着古装白发老妪,双手拿着一只大号的汤勺悠闲地搅弄着一口大锅里的汤水。

  这口大锅黑铁浇铸,锅底并无柴火煤炭,锅里却不断散发着袅袅的热气。高台之上清香扑鼻,几把竹制长椅放在一旁,一张竹桌上摆着两只白瓷碗。

  杨青上前施礼道:“请问您可是孟婆?”

  那老妪抬起眼皮看了二人一眼,手里的动作没停,用苍老嘶哑的声音回道:“老身正是孟婆……你们两个小家伙是来喝我这清汤的?”

  风三赶紧说道:“我们不是来喝你这孟婆汤的!我们只是来想寻一条离开此处的道路!”

  孟婆嘿嘿怪笑,道:“黄泉路上哪有回头路!想离开就乖乖喝了老身的汤,然后好去阴曹地府报道!”

  杨青还是恭敬地说道:“您好像误会了……我们不是死去的阴魂,只是误入此地,所以想请您给我们指条明路……帮我们离开这里……”

  “哦?活人怎么来到这黄泉路上的?”孟婆一听到二人未死,放下放下手里的大号汤勺,迈着小步,围着二人看了一圈。

  “果真是活人呐!可你们这大活人……怎么过得了彼岸花海?没遇到血海女妖么?”

  风三答道:“你是说那个越变越多的女妖?被我们消灭了!”

  孟婆一听张开了眼睛,不敢相信地问:“你们除了血海女妖?”

  风三嘿嘿一笑,道:“除了!”

  老孟婆幽幽说道:“那血海女妖是枉死之人哀怨所化,生在彼岸花中……这些彼岸花千万年来,不断吸收着过往阴魂的怨气……血海女妖粘上一点,便会死而复生,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除了血海女妖的……”

  风三道:“我们自有办法!现在还请老人家教给我们一个脱身的办法!”

  孟婆又是嘿嘿怪笑,道:“来道黄泉路上,是没有办法回去的……不管你们是死人,还是活人……只要到了我这里,离开的办法只有喝了我这碗孟婆汤,然后去阎王殿报道……如果你们确实不该死,阎王爷若是开恩,或许会放你们一马……让你们在回人间……而在老身这里,实在别无他法!”

  杨青不肯死心,追问道:“老人家,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老身在此多少年岁了?岂会骗你们两个小家伙么?来我这不肯喝老身这汤的也不是没有,可不喝汤,就得在这黄泉路上游荡!大多都成了那血海女妖的口食……剩下的还得来我这喝汤!你们俩可想好了,不是老身不讲理,喝不喝由着你们!只是不喝了汤,你们是万万走不到下一步的!”

  孟婆说着,拿起大号汤勺,从铁锅内舀出两碗清汤来,倒在一边竹桌上的碗中。

  “想喝就自己动手吧……汤就在这儿……老身还要忙呢……”

  说完,孟婆便不再理二人了。

  风三笑嘻嘻地走到竹桌面前,一屁股坐在竹椅子上,向杨青喊道:“杨头!实在不行,咱们就先喝了这孟婆汤,之后再去找阎王爷理论吧!”

  杨青见势赶紧过来一把拉住了风三,道:“猴子!喝了孟婆汤,你姥姥是谁你都不记得了!”

  风三大大咧咧地说:“那我们还能怎么样?不喝也是死,喝了也许见了阎王爷还能走走后门,放了咱俩……你说是不?来……我先喝了吧!”

  风三作势就要把一碗热汤倒进嘴中,这一下急得杨青满身是汗,瞪着眼睛看着风三。

  碗到嘴边,风三却停住了,开口向孟婆问道:“老婆婆……你可知白无忌现在可好?”

  风三这一问,那边的孟婆就是一愣,顺口说道:“什么白无忌?每天来此之人有千万,老身怎么都能记得?”

  风三哈哈大笑,一把把白瓷碗摔了个粉碎,随手祭出短棒指着孟婆道:“老东西!竟然敢冒充阴司神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