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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命悬一线


敌军大营。

敌人大部都出去了,只留了二十余人看着宁策。

宁策压根没把那二十条尾巴放在眼里,熟视无睹地在敌营里蹿来蹿去。他也没打算这么早就出去,尽管这不在话下。

宁策在敌营里转来转去,好奇地看过每一个帐篷。

忽然,他在面前的一个帐篷前停住了,里面分明穿出阵阵喘息声。听起来好像是一个已经病入膏肓的病人发出的声音。这里怎么会有病人?宁策好奇,信手把帐篷挑开了一条缝。

果然,里面有一张床,床前立着一个人,背对着宁策,对着床上的人忙活着什么。至于床上躺着何人,则是一点看不见。

宁策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里面二人竟一点没有发觉,依旧该干什么干什么。

“喂,接骨不是这么接的!”宁策在那人身后站了一会儿,发现他正在给床上躺着的老者接骨,然而接骨的手法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宁策在军中数年,对这种常见伤的处理自是懂得一些,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医者惊地转头,看着宁策,叽里咕噜地过了一大串话。

宁策不懂契丹人的话,皱着眉等他说完,直接抢过他手里的活计,三下两下给老者接好了骨头。

医者一直站在一旁,惊愕地看着宁策的动作。等宁策忙完了,医者走近,动了动病人的伤处,露出了笑意。他朝宁策露了一根大拇指,叽里咕噜地说了阵子。

宁策虽然听不懂,但是也是一直点头微笑。

这时,床上的老者发出了呻吟声,看来是醒了。

宁策走近他,这才仔细看了老者,约摸七十上下的年纪,肤色黝黑,看起来除了断骨之伤,身体还算健朗。

老人家慢慢睁开了眼睛,这下宁策却是一愣——老人家的眼眸分明是黑色的——难不成是中原人?

“水——水——”老人沙哑着嗓子,看看宁策。

居然是中原话,宁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等老人又说了一遍,他才对身边的医者连说带比划,总算让他明白了,拿来了水。

老人家喝了水,支撑着半坐起身子,看看宁策,笑了:“年轻人,你不是契丹人吧?”

宁策摇摇头,看着老者,他忽然想起了宁乔——自己的父亲。父子俩能在一起的时间本就不多,加上宁乔总是板着脸,以将军自居。宁策幼年在母亲身边长大,父亲和大哥常年镇守边关在外。宁乔面对幼子,更多的是不满与责骂,所以对于父亲,宁策总是能避就避的远远的。可看着老者,宁策心头忽然泛起了酸,他自嘲地笑笑,心道,这父子之情可能无论如何都是割不断的吧!

“老人家,您也不是契丹人吧!”宁策在床边坐下。他乡遇故知,心里多少是温暖了许多。

“哦?你看出了?”

“嗯。老人家不光不是契丹人,还是……”宁策说着压低了声音,盯着老者深邃的眸子,“老人家是中原人吧!”

“哦,哈哈哈哈……”老者看看宁策,笑了一阵子,又看看旁边的医者,“他听不懂,不用提防他!不瞒你说,老朽姓慕,老家在洛阳!”

“那老人家怎会流落到此?”宁策睁大了眼睛。

“说来话长啊……”老者笑笑,却是不语了。

这时,医者走了过来,呜哇呜哇地吼着什么——只是不懂他说的什么,但看神色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您先躺好。”宁策安顿好老者,随着医者出去了。

只见许多士兵逃命一般往营里涌,丝毫没注意到宁策在一旁站着。

宁策的视线越过人群,在辕门口又看到了一张狰狞的面具。“面具”骑着高头大马直接朝这边飞奔过来。

似乎没看见一旁的宁策,他下了马径直进了老者安顿的帐篷。

宁策趴在帐篷外面,偷听着里面的动静。

“父亲,扎隆达被敌军擒去了……”里面的声音随后就低了下去,无论如何是听不见了。

宁策听的正认真,边上忽然有人说话。

宁策回头的瞬间,帐子里同时传出了“面具”用契丹人的话问道:“谁?”

医者拍拍宁策,自己走了进去。

*

潼关,大营。

“去,把德何钦带进来!”云靖得意地笑笑,“慕公子啊,今日多亏你那一箭,妙啊!”

“世子谬赞了……”慕霁低下头:落尘重伤,军医在努力,却不知救得救不得。

“进来!”众士兵拉扯着一位高大的汉子进了军营。

“哈哈哈哈……”汉子去了面具,露出了一张黝黑的面庞,“我是德何钦,但不是你们要找的德何钦!将军已然回营,尔等既不撤军,就等我军铁骑踏平了你这弹丸之地吧!”

“放肆!”一旁的士兵对着德何钦怒目而是,手起刀落,猩红的鲜血溅了慕霁一脸。

“云将军……”士兵颔首。

“退下!”云靖并未多言,似乎是默许了这一切。

“哼,就是赔上这一条性命,契丹,一定会赢的!今日的断臂之仇……”说着,德何钦不知从何处甩出了一把匕首,直挺挺地刺进了云靖的胸膛。

“你……”云靖愣了片刻,抬起头露出了一丝苍白的微笑,“大丈夫的性命,定然要丢在沙场上……”

卫兵们慌了神,却不知道对德何钦如何下手——他手中的匕首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带进来的,但眼下却关系到云靖的性命。若云靖是一般的将军,为国捐躯倒还罢了。谁人不知道云靖是吴王世子,何况云靖跟随宁乔,对待士兵也是十分爱护,因此在军中深得人心。

两个浑身是血的人,面对面地立着,谁也不肯先倒下去。

“云靖!”沉寂了片刻,帐外忽地喧闹起来,“你们让我进去!”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落尘?”慕霁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进来的这个女人,像极了他的落尘。

“不,我是岚汐。”女子匆匆回答,就扑向了云靖,“子平,要不要紧?呢不要动!”

“敏小姐?”德何钦显然已经,轻轻吐出了一个称谓。

“敏岚汐?”慕霁一愣。

德何钦一分神,立刻被士卒们押下,挣扎着被拖出帐外,只听他大吼:“敏家原来是……”

岚汐秀眉一挑,樱唇轻启,“与敏家无关。”

说着,岚汐三下两下扯开了云靖的铠甲——左胸上摇晃着匕首,护心镜已经被刺了个对穿,鲜血染红了一片。岚汐皱着眉,摸了摸周围的皮肤,便知伤不浅,迟疑了片刻,从袖中摸出了一个小瓷瓶,“早料到它会有用……本不想用,谁知还是派上用处了……也好……”岚汐说着倒出一颗墨绿色的小丸,“吃了。”

云靖不问,一口吞下,眼中仍是充满笑意。

“傻家伙,别笑了!”岚汐抬头,四目相对,脸红了一下,拍了一下云靖的头。

“咳咳……”云靖咳着咳着忽然咳出了血沫。

“莫急莫急……这么深,怕是伤及肺腑了……你别动。”岚汐说着起身,又看向慕霁,“公子,劳您扶子平躺好,我准备一下,替他拔匕首!”

岚汐忙了一晚上,好在万幸,让云靖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说到底,不知为何,德何钦最后还是手软了,不然,现在死的就是云靖。

天渐渐亮了,慕霁一直在帐外等着,见岚汐出来,忙赶了过来。

“姑娘,在下慕霁。”帐外,慕霁拦下了疲惫的岚汐,拱手长揖到地。

“慕公子不要多礼。”岚汐侧身避开,笑笑,“小女子认得慕公子,从前妹妹日日提起你。”

“可在下不曾听闻敏家有位大小姐?”慕霁吐出了心中的疑惑。

“岚汐背叛敏家,早已不是敏家的人了。”岚汐说着垂下眼帘,修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姐妹一场,求你也救救落尘吧!”慕霁到没在意到岚汐的神色,也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抓起岚汐的袖子,几近哀求。

“落尘?”岚汐听闻,秀眉一挑。

“昨日战场上我瞄准德何钦,谁知落尘正好走过,误伤了她。德何钦弃她撤退,清理战场时我抱她回营。她怎么会在契丹人那边?”

“傻丫头……她在哪里?”岚汐甩开慕霁,眉头攒成一团。

“姑娘与我来。”

到了后面的帐篷。

“落尘……你姐姐来看你了……”慕霁奔到床前,而落尘仍是面色惨白,牙关紧闭,了无生气。

“你混蛋!”谁知岚汐反手给了慕霁一巴掌。

“你打死我,换她活过来!”耳畔嗡嗡作响,慕霁抬起头,双目尽赤。

“我再晚来半天,落尘……她就没救了!你知不知道?”岚汐摸出小瓶子,“这是最后一颗。”说着喂进落尘口中,抬了一下她的下巴,只见落尘喉咙一动,显然是吃下去了。

“多谢姑娘。”

“救自己妹妹,不劳慕公子费心。”岚汐起身,淡淡地撂下一句话,“我知道慕公子对舍妹一片真心,但救活她,我怕你会后悔的。”

“敏姑娘什么意思?”见岚汐要走,慕霁忙扯住她的袖子。

“没什么意思。”岚汐站住脚步,神色闪烁了一下,“不过,落尘醒不醒过来,还需一物。”

“姑娘说,就算天下海角,在下一定找来!”

“与你说了也无益。”岚汐在初生的朝阳面前站定,她年轻的面庞上落下了一层晨曦的光芒,“我大哥和妹妹都生有血疾,没有百凰草活不过三十岁。”

“百凰草么……”慕霁思忖着,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二十天,我没有百凰丹了,只能撑二十日,二十日后,世上就再也没有落尘这个人了……”岚汐说罢,走了。

“落尘,等着我!”慕霁看着缓缓升起的太阳,眯起了珀色的眼睛。

*

是夜,诸位将军们在中军把酒,边上的稍小的帐内,岚汐对着一面铜镜痴痴地坐着。

“敏小姐,外头有人找你!”这时,使女在帐外轻轻地唤了一声。

“就来!”岚汐晃了一下神,放下梳子起身出去。

使女知趣地退开了,外头果然有一个披着斗篷的人在等着她。

“哥哥……”岚汐朝来人看了一眼,喃喃道。

“你还知道我是你哥哥。落尘呢?”原来是敏峻焱,他抬手褪了帽子,四下张望。

“她……她受伤了,来不了了……哥哥,为什么把妹妹嫁给德何钦,还那么匆忙?”

“等她伤好了,德何钦的人会来接她。”敏峻焱并不正面回答,“早让你们下手,没看到鸽子么?”

“没有。”岚汐望向隔壁灯火通明的帐子,“你胆子真大!”

“你说,你是不是对那云靖动心了?”

“没……没有。”岚汐说着手指绞起鬓角的头发。

“行,现在你和落尘都可以动手了。”敏峻焱说着用一只食指顶起了岚汐的下巴,凝视了一会儿,“一个宁策就够乱了,下次不要让我看到云靖来营里捣乱。”

“你要走么?”岚汐望着敏峻焱的背影,“你为什么要和契丹人纠缠不清?”

“走了。”敏峻焱忽然止住,但并没有回头,“有些事你不懂。”说完就凭空消失在夜色中。

敏峻焱也不知道,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并不亲近,为何轻易地就对她流露出了心里动作?还好,有一句话让他生生地憋了回去,吴王云正皓剿灭武林世家才逼得自己投靠了契丹人,不然,谁愿意去做那卖国之徒?

敏峻焱走着,回头看看岚汐,她的脸迎着月色,有几分清冷,他忽然不想跟她解释了。

“站住。”

敏峻焱正走着,马上就出了大营,阴影里却闪出一个人形。

“你是谁!”敏峻焱心头一凛,自己来去匆匆,几番也无人能查,这是哪里露了马脚?

“慕霁。”

“是你!”敏峻焱心下明白了几分,“那年百凰山上,我记得告诉过你若是你喜欢她就不要负她,而今我妹妹已经嫁人了,你还来纠缠什么!”

“哪里有你这样的哥哥,把自己的亲妹子往火坑里推!”慕霁只觉得怒火一下涌上了头,提起拳头照着敏峻焱就是一拳。

敏峻焱避也没避,龇牙咧嘴地擦去嘴角的血沫,鄙夷地望着慕霁。

“你竟然不会武功!”慕霁动手后才发觉了不对之处,“那敏家是靠什么称霸一方?难道只是……”

“自然不是百凰草!你以为只有武力可以解决一切么!自然,像慕家向狗皇帝投诚尚主那样也可以增厚实力……”

“你!”慕霁抓起敏峻焱的衣领,却无法再下手。

“你可知你的好舅舅做了什么?”敏峻焱神色里毫无畏惧,满是轻蔑。

“说!”

“他奉了狗皇帝的命令,剿杀中原武林!你有功夫在这里替狗皇帝卖命,不如回家照料一下家人!”敏峻焱揉了揉嘴角,“也对,有你娘照拂,慕家还不至于一败涂地!”说中冷笑了几声。

“你与我有救命之恩,你走吧!我不抓你去见宁将军。”慕霁松开手,隐约感到一股阴冷的绝望。

敏峻焱扬了扬嘴角,似笑非笑,“慕公子,后会有期,保重!”

“什么人!”敏峻焱走了许久,慕霁身后才有火把和人影晃动,接着赶来了一队巡夜士兵,“慕公子,方才我等听到打斗声,可是有人擅闯军营?”

“是,敏峻焱。”

士兵面面相觑,自然他们知道敏峻焱何许人也。敏峻焱是中原人,却投靠了契丹人。他熟知中原地形,让朝廷方面很是头疼。因此,吴王提出剿杀中原武林,第一个下手的便是敏家。

“慕公子,敏峻焱在哪?”

“走了,我放了他。”

“那慕公子,我们便得罪了!”士兵们也知道慕霁和中军将领的关系密切,见他点头这才上手绑了慕霁。

果然,巡夜的卫兵把慕霁押回中军之后,宁乔大怒,不顾云靖的求情,下军令打了慕霁四十军棍。

午饭后。

“慕霁,你又是何苦呢?”云靖问了守着慕霁的卫兵知道他没吃饭,便自己端了碗进了帐子。

“殿下伤势未愈,怎么下床了?”慕霁趴在床上,挪了挪身子让云靖坐下。宁乔还算厚道,没有直接把慕霁下狱,只是派人守住他的营帐,禁止走动。不过看他的伤势,三俩个月也没法走动了。

“军营虽简陋,医药却是齐全,你若是身子不舒坦,一定要说。”云靖拍了拍慕霁,自己忽然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殿下还是回去吧。害的落尘受伤,敏姑娘已是恨我,若是殿下在我这出了差池,敏姑娘岂不要拿着刀来我这里拼命?”

“这个情形你还有心思扯皮!说真的,就是为了岚汐的妹子,你也要养好身子!”

“落尘……”慕霁的神色黯了黯,“多谢殿下关心。殿下放心,军医已经开了方子,慕霁会保重自己的。”

过了十天,大帐。

“将军,慕公子走了!”看守慕霁的士兵冲进了帐子,却看到两位将领神色如常,不免怀疑是二人授意。

云靖微微抬身,却牵动了伤口,不由咧了咧嘴角。

“子平,终究是江湖浪子,走了便走了吧!”宁乔扶云靖坐好。

“去喊敏姑娘。”云靖缓缓喊回正准备退出的士兵。

不多时,岚汐来了。

“岚汐,答应我……无论你还认不认敏峻焱作哥哥,答应我,敏落尘一定不能死!”

“岚汐不是无情之人,自然知道。”岚汐在炕边坐下,“看看你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