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齐王府。
云翊气鼓鼓地从皇宫回府,管家看他没有好气,接过披风也不敢多言。
“王爷到底怎么了?”还是管家找来白少东,方才知道事情的始末。
这不,白少东一进屋,正好见到云翊把一卷明黄色的东西摔到桌子上,白少东四下看了看忙捡起来卷好,“我的好王爷,这可是圣旨!您有气朝别处撒,小心隔墙有耳目。”
云翊直挺挺地坐下,“少东你自己看吧。”
“准齐王带兵入京,这不是挺好的吗?”白少东一字一句地看完,才露出喜色,“这么说,事情不都是按照王爷的预期进行了吗,您还生哪门子气?”
当白少东知道是因为昌齐帝对云翊发火,云翊不得已下跪那一段生气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云翊瞪了白少东一眼。
“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处世之道,王爷不必放在心上,姑且忍一时之辱,待大事已成,全天下不都得匍匐在王爷脚下?”白少东劝道,他知道自己押宝这位是个粗鲁的爆碳性子,七情上脸也不知道掩饰掩饰。
原来按照云翊的想法,借着圣旨,加上太原那边突然没了动静还能相持一段时日,自己便可以正大光明地带着齐国的兵马进潼关,入驻长安。他知道冷善成是宁乔在时****出来的一员猛将,行事做派比宁策更像宁乔一些,派他去打金陵吴王老巢,自己也能省点事。
这么想着,云翊便把圣旨交给白少东,“少东,就拜托你了。”
白少东会意,收好圣旨,“王爷放心。”
潼关是长安的东大门,离长安城并不远。白少东趁着城门未关,驾一匹快马火速前往潼关阵前传旨。
冷善成在知道宁策的部队到了太原,他明白太原的几千兵力,若是城破了根本抵挡不住宁策的人继续南下。可是他请了几次圣旨想去前线,折子都像是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圣意他也调不了兵,只能苦着脸守在潼关。
就在这时,白少东到了。
冷善成大喜过望,念叨着“皇上圣明、皇上圣明”,命人摆出香案换上官服,带着属官下城迎接圣旨。
圣旨宣完,冷善成在地上跪了半晌,方回过味来,“这是谁的意思?要排挤我去金陵?”
“冷军门快起来,圣意如此,可不要口出妄言。还是快快整兵南下为是。”
冷善成不愿接旨,还是属官好说歹说之下,冷善成才一万个不愿意地先接了圣旨,安排白少东住下。
晚上,冷善成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坐起来喝闷酒。跟宁乔的时候,宁乔是大将军也没啥说的,好不容易提拔上来,宁策又来了,自己还得给宁策做副将。好不容易宁策反了,自己还得受人压制!
“他奶奶的,老子受你们一辈子鸟气!”冷善成大手一拍,“哗啦啦”,酒盏被震碎了。
没有酒喝,冷善成吧唧吧唧嘴,忽然想到一事。
金陵?
是金陵!
一想到云佩郡主就在金陵,他忽然觉得这道圣旨就是赐婚的旨意一般,顿时喜上眉梢起来。
说起来,冷善成只比云佩大五岁,他是冷愈幼子,如今不过二十六岁罢了,只是看着显老些,像是三十来岁的人。原来冷愈是吴王属官,冷善成打小和云佩也算一起长大,早先冷愈就替他向吴王云正皓提过亲,云正皓打着哈哈应下了,谁知后来又出了公主和亲的事。
冷善成一直爱慕云佩,拖到现在也没有成亲,尤其是知道了云佩从契丹回来,高兴的正准备再让父亲去提亲,然而一看到云佩对慕霁的表情,便什么都明白了。
不过后来,冷善成早些年还很烦慕霁缠着云佩,这之后也渐渐反应过来,慕家长公子对云佩的心思完全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回事,看来就是云佩那丫头片子单相思罢了,这么说,自己还有机会。
这么东想西想的,冷善成坐不住了,唤来部下连夜整军,明日大军开拔“攻打”金陵!
洛阳,慕家庄园。
慕霁百般不情愿地收拾行囊——云靖拜托他,护送妹妹和未婚妻南下。
这几日各门各派的人走的差不多了,庄园里一下子清净了许多。慕霁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想着前几天和云佩来的一出彩衣娱亲,逗得慕彻夫妇笑的合不拢嘴;某个下午,偷偷看着云佩和慕雪打了一下午的秋千;又有一天,二人切磋了一下剑法……那个时候,自己的开心也是出于真心吧?
但是慕霁现在不想看见云佩,并不是讨厌她,因为只有见不到她,慕霁才不会任由自己的思想信马由缰。只是云佩住在家里这些天,一天要来八回,慕霁着实有些怕了。怕自己哪一天克制不住,会对她说出那句要命的话来。他心里这个位置,还留着给那个素未谋面的姑娘……
“慕霁!”
慕霁听到熟悉的声音,心里暗叫不好,果然又是云佩。
“我的好郡主,不去收拾东西,下午就走,又来干什么?”
“给你清凉油!”云佩笑嘻嘻地摊开手,递给慕霁一个绿莹莹的小瓶子。
“我又不像你晕马车,再说我是骑马的,不要不要,你自己留着用吧。”
“那我也不坐马车了,和你一起骑马好不好?”云佩笑着凑过来,好像心情还不错,“就像从草原回来那次一样,好不好?”
“你愿意骑马就骑马,别耽误行程就行!”慕霁有些不耐烦,绑腿放哪里去了?
“嫂子也想骑马走……”云佩说着在一堆乱七八糟的“破布”里摸出一根绑腿递给慕霁,“你是在找这个么?”
“你能不能别老烦我!”慕霁摔下行李,突然大吼一声,“你都多大人了,就不能自己找点事情做?”
“你以为我喜欢你啊!”云佩说完一时语塞,涨红了脸,“你以为我喜欢缠着你啊!”
“既然不喜欢就请你出去,谢谢。”慕霁语气迅速冷却下来,后半句更像是自言自语,“好像我乐意送你回去似的,越来越烦人。”
云佩被顶的瞬间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支支吾吾了半天,伸手指着慕霁的鼻尖,“好,你好!我要是再跟你说话,我不叫云佩!”说完转身“蹬蹬蹬”跑出门去。
“走走走,走了就别回来!”慕霁冲着远去的背影吼了一嗓子。
下午,在庄园门口装车的时候,云佩走过来远远看见了慕霁站在车上往里塞行李,哥哥和慕云站在地上往上送时,便赌气一样站住了脚步。
她曾经以为,那两个人会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
“佩佩?”岚汐看见云佩,猛地挥了挥手,“来啊,要出发了!”
怕他干嘛?
云佩心里“哼”了一声,昂首挺胸地走了过去。
“云……”慕霁看见云佩,下意识地叫出来,忽然想起上午好像刚刚吵过架,有些不好意思,“云靖。”
“啊?”很久没有人对云靖直呼其名了,云靖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看着你没有王爷架子,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慕霁说着想起了什么,调侃起云靖,“这么多年,你手上功夫肯定退步了不少吧!”
“慕霁你别得意,等闲下来咱们好好较量较量。你要是输了,等我大婚我可要个大大的红包!”说实话,这么多年养尊处优,比起少年时候,云靖确实圆了一圈。
“你别夸海口,你输了呢?”
“我输了……我输了,”云靖四下看看,目光落到云佩身上时,“我输了我就把妹妹嫁给你!怎么样!”
“哥!你烦不烦!”云佩突然爆发,钻进车里谁也不理了。
“妹子大了害羞,没事,我可是认真的,”云靖说着露出几分郑重,“慕霁,比不比?”
慕霁望向车里,“若是你输了,诺言兑现不了怎么办?”
“除非你不想娶。”云靖拍拍慕霁的肩头,“该走了。”
众人装完车上了马,慕彻夫妇也出来送,慕霁又下马跟父母兄弟告了别,仿佛这一次还是像少年时出去游山玩水一样,所有人都没有战争一触即发的紧张,虽然众人心知肚明。
潼关。
冷善成手握两万兵马,所幸他还没有被儿女情长冲昏了头脑,在天亮之后,他决定留下一万人留守潼关。
但是只带一万人,也是好大一堆人。在打契丹人的时候,几万人轻轻松松就布开了阵势,在江南,冷善成想想就觉得头大——金陵哪里是能打仗的地方?左思右想,冷善成带着两千人先行,余下部队紧随其后到达金陵。于是,摆脱了大部队的冷善成像一只从笼中放出来的野兔,飞一样地奔向了金陵。
